第 15 章

石振賣完豬頭肉，又去了鎮上，想看看還能不能買到豬頭肉。

他之前去市場那邊，都是早上，這次下午過去，發現人比早上少了很多。

這些人里，有一些穿著跟他差不多，估計是從鄉下過來，難得上街買菜的人，也有穿著時髦，一看就知道住在鎮上的人。

前者基本上只會買豬肉和肉製品，後者還會買蔬菜雞蛋之類。

石振去了朱屠戶那裡，他已經沒有豬頭了，但他跟別人說了一聲，很快就拿了一個豬頭給石振。

石振倒是想買兩個豬頭，但他現在連裝煮好了的豬頭的盆都只有一個！

買好豬頭，石振又去了石星火那邊，和石星火一起回家。

「阿振，豬頭肉真好吃。」石星火對下午石振給他嘗的豬頭肉念念不忘，反反覆復說了好幾遍。

說完豬頭肉，他又去說中午吃的飯。

汪成發對他們還算不錯，每天中午都會有點肉，今天中午吃的就是素雞燉肉，濃油赤醬的。

石星火一邊說，一邊咽口水。

「我在家裡留了點豬頭肉，今天晚上我們可以吃。」石振道。

石振確實留了肉，留的還是豬頭上數量不多的瘦肉和豬鼻子。

這些肉，他分成了三份——石星火吃東西快，還忍不住搶，他怕不分開，關白羽吃不到多少肉。

關白羽真的太瘦了。

面對比自己矮了一個頭，骨瘦如柴的關白羽，現在石振除了多喂他一點好吃的，沒有其他任何想法。

他們回家的時候關白羽還沒回來，石振就先做了飯。

他還讓石星火去拔了兩顆萵筍，削皮之後切小，加點鹽和味精拌了拌當一道菜。

其實炒一下更好吃，但他們只有一口鍋。

等他有錢了，還要買個燃氣灶，買一瓶液化氣！

飯做好的時候，關白羽回來了。

以前關白羽喜歡待在學校里，雖然有閆江濤這樣喜歡跟他過不去的人，但同樣的，那裡也有很多跟他關係不錯的同學。

總比待在空無一人的家裡要好。

可如今，他每天都歸心似箭。

打開門，一眼就看到自己的表哥坐在灶台後面，灶膛里點著火，照的他表哥的臉也亮堂堂的，莫名地讓人覺得溫暖。

「哥，我回來了。」關白羽道。

石振從灶膛後面起來：「正好，飯很快就能吃了。」

「嗯。」關白羽微微笑了笑，露出兩顆小虎牙。

飯要等一會兒才能吃，關白羽就收拾起家裡來，又拿了衣服去洗。

「這衣服留著我等下洗，你先歇一歇。」石振道。

「不用，我洗一下很快，」關白羽道，「就是沒有洗衣粉，洗不太乾淨。」

石振又一次意識到自己有多窮。

關白羽堅持要洗，石振就把自己在鍋里蒸著的熱水拿出來，給關白羽拿來洗衣服：「等下我還要燉豬頭肉，還可以再蒸一點熱水。」

關白羽沒推辭，拿著熱水開始洗衣服。

他幹活勤快，很快就洗好了，又將之晾在門口拉的一根線上晾起來。

他們三人的衣服都破破爛爛，就算晚上晾在外面也沒人會偷。

晾好衣服，三人一起吃了飯。

「這是我吃過的最好吃的肉。」關白羽對石振做的豬頭肉特別捧場，甚至捨不得吃。

「那就快點把它吃掉，等下我還要燉一個豬頭，明天你可以拿一些去學校吃。」石振道。

關白羽的米飯已經吃完了，他這才依依不捨地開始吃自己之前沒吃的肉。

至於石星火……他在飯前就把肉吃完了，現在正在干吃米飯：「這米飯也好吃！」

石振見狀笑了笑，他能理解石星火，他們村雖然也種了一點水稻，但平常填肚子主要靠別的糧食。

他小時候覺得米飯吃到飽，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情。

晚飯後，石振去燉豬頭，關白羽卻不知道從哪裡拿出來一個針線籃，拿了石振和石星火的前天洗的衣服開始補。

石振和石星火租住的關建國的房子里沒什麼東西，想要洗個衣服都難。

於是，離開村子之後，一直沒有洗過衣服的石振，一直到跟關白羽相認，才把自己和石星火攢下的臟衣服洗了洗，然後晾在關白羽這邊。

這些衣服里，外套是新的，但裡面的襯衣都是破的，別的不說，就說他的內褲，是長褲穿爛之後剪了褲腿，把褲腿上還算不錯的布補到□□里做成的。

他親媽早就沒了，不好意思讓后媽做這些，就是自己湊合著縫，最後的成品自然很差。

現在關白羽拿著針線，找出一些碎布頭幫他縫衣服，甚至連短褲都拿出來了……

十幾歲的少年縫得特別認真，給人一種歲月靜好的感覺，就是……

石振走上前，把那些屬於石星火的衣服挑出來給石星火：「你的衣服如果有破的，你自己縫一下。」

石星火應了一聲：「哦！」可是……縫衣服他不會啊！

石振沒管石星火會不會，他不想讓關白羽給石星火縫衣服。

關白羽是要考大學，要好好讀書的，縫什麼衣服……等他有錢了，就給他買一柜子的衣服，讓他天天換著穿。

上輩子他和關白羽在一起的時候，已經有錢了，關白羽自然不會給他縫衣服，他還是頭一次見到這場景，心裡又酸又甜。

空氣里的味道，卻非常非常香。

「咚咚咚。」敲門聲響起，石振打開門，就瞧見一個不到一米五的小老太太。

小老太太其實也沒太老，她的頭髮從中間分開，一左一右梳了兩條大辮子，上來就問：「你們在燒什麼？香得來！」

「我們燒了點豬頭肉。」石振道，說完，就見小老太太從自己胳膊底下穿過去，進了屋。

關白羽已經停下針線活了，喊了一聲「嬢嬢」。

之前看殺豬的時候，石振跟著關白羽，認了認左鄰右舍的親戚。

他們這左鄰右舍的，都姓關，離的近的那幾家，還全是關白羽養父的堂兄弟。

關白羽的爺爺這輩，兄弟三個人，其中，關白羽的爺爺是最大的，他去世的早，就只有關白羽養父一個兒子。

而他的兩個弟弟，被關白羽叫二爺爺的，是關建國的父親，他有兩個兒子，關建國是他小兒子。

至於關白羽的小爺爺，就是眼前這個小老太的丈夫，同樣有兩個兒子，現在小兒子已經結婚了，大兒子則是個老光棍，目測一輩子結不了婚了——上輩子這人就一直沒結婚。

石振知道這些人，但沒怎麼接觸過，對關白羽這個小嬢嬢也沒什麼了解，見她進來了，還想去倒點水。

結果這位小老太直接去掀鍋蓋了：「好多肉啊，不逢年不過節的，你們竟然還燉豬頭。」

她念叨著，說年輕人不會過日子，又說：「小羽啊，你表哥對你挺好的啊，還給你買肉吃，我家凱凱的表哥只會來蹭飯……」

她一開始說豬頭，說著說著，就抱怨起她孫子的表哥和舅舅來，再然後就開始說自己的兒媳婦。

什麼兒媳婦懶，不喜衣服要她去洗。

什麼兒媳婦挑剔，她在河裡淘了米，還要放到水龍頭下面去沖。

什麼兒媳婦嘴饞，早上竟然用雞蛋來炒飯。

……

石振：「……」

這樣的聊天，石振實在有點聊不來。

他上輩子除了做善事，還有些其他的堅持，比如不背後道人是非，這些話也就聽聽。

不曾想這個小老太越說越起勁，就是不走了。

石振起初以為，她就是話多，後來才發現不是。

眼瞅著豬頭燉的差不多了，這小老太站起來道：「這豬頭肉聞起來真香，給我一點，我拿回去給凱凱吃。」

說來也挺有意思的，關家這些堂兄弟，大多生女兒，就只有她家凱凱是個兒子，以至於被寵的沒邊兒。

石振算是明白，這小老太就是來要肉的，之前不走跟他們聊這麼久，估計就是等肉熟。

石振用剪刀剪下一小塊肉放進碗里，又放進去一點湯，給了這個個頭很小的老太太：「嬢嬢，我做這個不是自己吃的，是要拿去賣的，可不能給你太多。」

「那麼大一個豬頭，給一點又沒關係，別那麼小氣……我家凱凱不愛吃肥肉，你給點瘦肉，不然豬鼻子也行，那個吃起來不油，他是要吃的。」小老太道。

這還挑上了……石振也挺無語的：「這些也最好賣，可不能給你。」

小老太只能不太高興地走了。

等他走了，石振有種鬆口氣的感覺。

關白羽見狀道：「對不起。」

「你道歉做什麼？」石振問。

「她拿你的東西。」關白羽道。

「就這？沒什麼。」石振笑了笑，他不把這麼點肉當回事，反倒是……「你，是不是不喜歡她？」

石振注意到關白羽好像不太喜歡那個老太太。

關白羽一愣，隨即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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