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魚尾紋,你不要再跟著我啦。」喻音不耐煩的甩掉拉著她手臂不放的大掌。余冬文已經寸步不離的跟著她好多天了,就由於她趁著他還在熟睡時不聲不響的離開,她估的沒錯,余冬文能有機會碰到她第一次,就一定會有第二次。然而第二次碰到比喻音想像的來得快多了。在她離開后的第二天早上去上班的路上,她和他又一次湊巧的碰上了,他再次把她帶回他住的賓館。有了上一次的不告而別後,他把她看得更緊,他甚至不許她走出賓館的房門。不得已,她只好讓他住到她租的小套房中,但他還是不放心的纏著她。這些天,她幾乎什麼事也做不了。她要上班,余冬文跟在她屁股後面,讓她上不成班。她去家人那裡,余冬文也跟著她,讓她去不成,她又不能讓親人知道余冬文來了,如果他們看到他,那她對他們說的謊言將會不攻自破,她不想親人用異樣的眼光看她。
「喻音…」
「你都不要上班了嗎?」
「不要!」他請假了,如果喻音不跟他回去,他的假期就會無限期的延長。
「你不要我要,你放開。」再度甩掉不知何時又爬上她手臂的大掌,喻音厲聲道,心口劇烈的起伏著。
「你是孕婦,乖乖待在家裡就行了,為什麼還要上班,再過兩個月你就要生了。」余冬文拍著她的背,幫她順順氣。
「你還知道我是孕婦,那你為什麼總是要惹我生氣。」她現在快怒火攻心了。
「我沒有要惹你生氣的意思,喻音,跟我回去吧。」
「我不會跟你…」喻音倏得住了嘴,驚慌的看著余冬文的表情,果然…
余冬文臉上的表情馬上發生變化,這幾天喻音發現只要她不小心說出關於要離開或不跟余冬文回去的話,余冬文的神情剎時就會變,那些絕對不會是裝出來的。他有時會變得萎靡不振,有時會變得心浮氣燥,亂仍東西,更甚者他還會做出傷害自己的舉動。但不管他變成什麼樣,除了不讓她離開他的視線外,他對她說話的語氣從沒變過,他還是那樣緊張著她,包容愛護著她,更沒傷害過她。
「魚尾紋,你別這樣,對不起,我說錯話了。」余冬文臉上此刻浮現的是不安的表情。
「我不去上班了,我們現在就…」
接下來的話,被包包里傳來的手機鈴聲打斷。喻音翻開包包拿出手機,走到一邊接起。
「誰打的電話?」喻音才通完話,余冬文就迫不及待的追問喻音,黑眸中有著不輕意發現的驚慌與陰沉。
對於余冬文的追問,喻音已經習以為常了,這些天她每接一個電話,余冬文就問她一次。
「是喻心,她叫我早點回去,好參加她的婚禮。」再過一個月就是喻心結婚日子,她並不打算參加,她現在只想快點擺脫掉余冬文。
在過去她不在他身邊的那五個月來,余冬文變化太多了,變得不再像他,現在他變得似乎離不開她了。如果她再和他相處下去,她怕余冬文會越來越離不開她,更怕她會越來越不忍離開他。
「哦。」余冬文吁了口氣。
「走吧,我們回去吧。」
「你答應跟我一起回去了。」余冬文驚喜的問,喻音終於要跟他回家了。
「我是說回我租的地方。」
「哦!」失落浮上余冬文的心頭。
喻音在她的小套房的中,忽忙的收拾著行李,她終於找到機會離開余冬文了,前兩天她去做了每月的歷行檢查,醫生說今天可以要去拿檢查報告,可是她的肚子大得讓她實在走不動,腳也慢慢的浮腫起來了,所以她努力的說服余冬文,讓他獨自一個人去。說讓倒不如說求,盯她盯的可緊的余冬文怎會放心讓她一個人待在小套房裡呢。
這一個多月來,她的工作丟了,家人那裡也沒去了,他們打過好多次電話要她去吃飯,但她都拒絕了,都是由於她身後總是跟著余冬文。她每天都是掩掩藏藏的,盡量不讓她的家人發現余冬文的存在。余冬文從來就沒放心過讓她離開他身邊超過五分鐘。哪裡有周喻音,哪裡就會有餘冬文。余冬文實在很怕她再離開他,怕的不想讓她離開他的視線一步。她和他都快成連體嬰了。弄得她只能大部份時間待在小套房裡和他大眼瞪小眼。
被喻音仍在床角的手機不適時的響起,瞪著手機良久,它似乎沒停下的跡象,喻音只好順手接過。
「喂!」
「周喻音嗎?」
是男聲,有點熟悉。「我就是,你是?」
「喻音,我是奇瑞。」
「奇瑞?」他怎麼會知道她的電話號碼,他找她有什麼事嗎?「你…」
「你先別問,喻音,冬文在你身邊嗎?」奇瑞問得小心翼翼。
「他出去了。」切,找魚尾紋打她的手機幹嗎,他又不是不知道魚尾紋的手機號碼。
「他大概什麼時候會回來?」奇瑞的問話轉為急切。
「差不多要一個小時。」她早就估計好了時間,一個小時夠她收拾包裹離得遠遠的了。
「喻音,你趕快收東西離開那裡,在冬文回來之前。」
「為什麼?」喻音不解,奇瑞突然打電話給她,就是為了要她離開魚尾紋。
「你先別問,聽我的就是了。」奇瑞焦急的吩咐,一秒也不許她耽擱。
「你不說出理由我就不離開。」雖然她今天本來就是要離開,但她還是想要現在就知道奇瑞讓她離開魚尾紋的原因。
「喻音…」奇瑞對她無可奈何。
「…」
「好吧,我說,其實…其實是這樣的。」奇瑞在那頭挪捏。
「唉呀,你別再其實來,其實去的了,你快把話說清楚。」再其實下去,她就沒時間了。魚尾紋也許用不著一個小時就會從醫院回來。她的東西才收到一半呢。
「其實是冬文他不再是以前的余冬了。」
「這個我早就知道了,用不著你來說。」余冬文的變化她可能比他還要清楚。
「喻音,你沒發現嗎?」
「我正在等著你告訴我,你所說的『發現』是什麼?」喻音一臉聽不下去的表情,奇瑞何時變得這麼婆婆媽媽的了。
「冬文他…他的神精有點失常」
「有嗎?」喻音反問。奇瑞又想對她搞什麼惡作劇嗎?難道他忘了他還是她的手下敗將。
「你離開一個多月後,冬文他由於找不到你,所以每天都在懊悔自責,後來…後來…」
後來余冬文開始喝酒把自己灌的爛醉如泥,第一次喝醉酒的他跑到陳瓔那裡,責怪著陳瓔,說是她害他做出錯誤的決定,喻音會離開他,她脫不了干係,雖然知道這只是余冬文的醉話,但陳瓔仍是被他的話傷得遍體鱗傷,她當晚找上奇瑞陪她喝酒,兩人酒醉后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所以才會有後來余冬文所說的陳瓔和奇瑞結婚了。
余冬文不但開始喝酒,他的情緒也變得異常,他有時候冷靜的像個冰人,有時候爆燥的不管是誰惹到他,他都會將那個人湊得鼻青臉腫,不分男女、上司或朋友。剛開始時,奇瑞還以為這沒什麼要緊的,只是當余冬文找不到喻音,所以心裡變得焦慮、爆燥。直到有一天余冬文不去上班了,奇瑞在他家裡找到了他,余冬文當時躺在喻音曾睡過的床上,他用被子將自己包得密密實實的,那是在炎熱的夏天。奇瑞翻開被子一看,余冬文的衣服已經全被汗濕了,身子卻在發著抖,他睜著眼看著奇瑞,嘴裡念著「喻音,是我不對」,奇瑞這才發現余冬文的不對勁。
於是他帶余冬文去醫院看醫生,醫生說余冬文患的是精神上的疾病。要他最好去找心理醫生治療下。
心理醫生他找了,余冬文確實是患上了神精上的疾病,醫生也幫他治療了一個多月,可是余冬文的病還是時好時壞,不發作時他和常人無異,發作時他會打人,六親不認。一個月後余冬文的病發作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已經到了發瘋的邊緣,時而痴獃,時而爆怒。奇瑞只好把余冬文鎖在家裡,不讓他出門,這事就只有餘冬文的父母和奇瑞還有陳瓔知道。
不久后,余冬文突然失蹤了,奇瑞好不容易才得知,余冬文是去找喻音了,是喻心告訴余冬文喻音的去向,他們都以為喻音走後,沒人知道她的行蹤,想不到周家人卻瞞著余冬文,不讓他知道。可是現在讓余冬文知道了又如何,一切已經太晚了。他們擔心餘冬文的病在遇見喻音后,會更加嚴重。還好喻心沒告知余冬文的喻音住的具體位置,這讓奇瑞他們暫時鬆了一口氣。
「奇瑞,你撒謊。」喻音情緒激動的朝奇瑞大吼著,她不相信余冬文會變成那樣。余冬文一直都是冷靜的人,他頭腦清晰的很,又怎麼會由於她的離開而…發瘋。
「喻音,我知道,你不相信。但這是事實,我現在正在趕過來,我會接冬文回去,你先收拾東西離開那裡,我怕冬文會傷害到你。你快點離開!」
「…」喻音沉吟,這讓奇瑞更加著急。
「喻音,冬文他真的變了,他現在連瓔瓔都會傷,到時候也可能會傷害你,你是孕婦,應該為肚子里的孩子想想。」
「不用了,奇瑞,你不用趕過來了。」喻音相信了,情緒慢慢的恢復平靜。奇瑞的擔心是不會騙人的,再說奇瑞再怎麼喜歡惹她生氣,也不會把余冬文說成是瘋子來當作惹她生氣的引子。而余冬文的行為也確實近乎瘋狂,還有他的一些神情。原來余冬文那些亂扔東西,還有傷害自己的行為,都是由於他病情發作,可是他寧願傷害自己,也不願傷害她分毫。
「喻音…」奇瑞為難,雖然他和喻音表面看起來挺不和的,但說實在的他也挺關心她。
「奇瑞,我在一個多月以前就已經和魚尾紋碰上了。」
「你們…」奇瑞不敢相信,余冬文居然那麼早就遇見喻音了。「那他…」
喻音打斷他道:「他沒有,如果他有做出什麼傷害我的舉動,今天我就沒機會接你這個電話了。」余冬文在她接完電話后,總是會緊張的追問她是誰打的電話,就是怕她知道他得了那種病,會更加想要離開他吧。
「可是,他還是有可能會…」
「不,他不會,他不會傷害我分毫,你放心吧。奇瑞,我掛電話了。」
「等等!」奇瑞叫住她。
「我叫你放心你就放心吧,奇瑞,請你答應我,永遠不要讓魚尾紋發現我已經知道他生病了。」喻音給奇瑞一個微笑,即使奇瑞看不到。
不等奇瑞回話,喻音就已結束通話,繼續收拾未完的行李。
「喻音,你在幹什麼?」余冬文憤怒的吼聲從門邊傳來,接著喻音拿在手裡的衣服在轉瞬間就被撕成碎片。
喻音錯愕的看著地上的碎料,再看看余冬文,他的動作也太快了吧。
「魚尾紋,你幹嗎撕我的衣服?」
「你收拾東西要去哪裡,是不是又要離開了?」余冬文臉色既憤怒又陰沉,但更多的是局促不安,他的黑瞳混濁慌亂。他的腦里一直在害怕的想著,要是他再晚點回來,喻音是不是就已經走了。他就再也看不到她了。
「是要離開啊。」喻音似乎沒看到他的臉色和眸,只是繼續收拾著她的衣服。小嘴也沒停下過,「魚尾紋,你再磨磨蹭蹭的還不開始收拾你的東西,可別怪我不等你哦,也不會幫你收拾,我是孕婦,我連動都不想動一下,你別想讓我幫你收拾。」
她說什麼?余冬文的眼慢慢轉為清明。她是什麼意思,是不是願意跟他一起回去了。「喻音,你…」
「你還不去收拾,後天就是喻心的結婚的日子了,你想害我不能準時參加她的婚禮是不是?」喻音雙眼瞪著他,只差沒把眼珠子給瞪出來。
「不,我…我不是,我這就去…去收拾。」余冬文高興的語不成調,喻音肯跟他回家了。
「笨蛋!」喻音輕罵。
一聲笨蛋,讓余冬文的心更加飛揚,三兩下就把自己的行李全部收拾好,再幫喻音整理剩下的衣物。
「收拾完了,我們走吧!」余冬文雙手各拖一個行李箱,走出門外,等不及要快點帶著喻音上路,怕她會臨時反悔。
「等一下。」喻音喊住他。
余冬文頓住,轉過頭,慌亂又一次爬入他的眸。「你又不想走了嗎?」
喻音上前踮腳拉下余冬文的頭,舌尖輕點他的眼睫…
「不,我們去跟『人家』道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