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2章:猶入困境
車水馬龍的城市裡永遠不缺燈紅酒綠和紙醉金迷,現在的氣氛,充斥著緊張。
「謝沂川你什麼意思!」鄭心羽風塵僕僕的趕過來,直接將手中的提包丟在了他的身上。
白色襯衫的領口微微敞開,恣肆的靠在包間內的沙發上,周圍雖然沒有什麼不堪入目的場景,可鄭心羽的憤怒,在旁人看來也沖在腦門上。
「分手!」周圍還有三三兩兩的人群,校花面上寫滿了不滿,只好各自議論紛紛。
大學畢業以後,說的通俗點,謝沂川自然是所有人當中混的最好的一個,今日算是個小型的同學聚會,來的人也有不少,可不知道為什麼,從一開始謝少爺就顯得有些孤僻,身邊不見正牌女友鄭心羽,他只是一個人在人群中喝酒,默不作聲。
周圍的人自然有想去巴結的,可謝沂川的目光過於冷冽,真有幾個不怕死的上前也都被含糊了回來,所有人的目光本就在他身上,被突然闖進局的鄭心羽一鬧,場子猛然安靜下來,大燈被打開,拿著話筒的兩個姑娘也畏畏縮縮找了個角落坐下。
鄭心羽開口以後,還尤嫌不足,拿起茶几上擺成一排的杯子,隨手就挑了個潑了過去,謝沂川沒有反應,當頭淋下。
是他帶來的紅酒,馥郁芳香的味道充斥著鼻息,但落在身上,就有些讓人嫌惡了。
「好,分手。」不過還是保持著最後的體面,謝沂川沒有計較,只是答應了鄭心羽的話。
像是目的終於達到,鄭心羽拿起了包,重新仰起頭,臉上精緻的妝容透出來的還是那副高傲的神情,踏著腳下的恨天高,沒有沉重喧鬧的音樂,噠噠聲格外清脆。
包廂里足足靜默了半天,等到大家終於有些反應過來,不過都試探著看向謝沂川,沒敢開口。
有一個人是例外。
「兄弟?」一直坐在包廂內另一邊角落的羅東站起來,和清朗俊瘦的謝沂川不同,羅東是個五大三粗,足足有兩百斤的壯漢,但家世不俗,和謝沂川是多年的好友。
生性熱愛交友的他,剛剛正在角落裡和一個多年不見的學妹「交流感情」,不過看到謝沂川這一幕,不出所料的做了那個出頭的人。
他的面上是同樣的震驚,這自然就叫包廂里的其他人竊竊私語,笑話要甩了謝沂川這個優質股本就是個不划算的買賣,看來連羅東都不知道這事。
不過羅東顯然並不和包間內其他人腦海里想法一致,站在謝沂川的身邊,撈起了沙發上謝沂川的外套,拽著人就出了門,臨走的時候還不忘丟下一句今晚他買單,便匆匆而去。
留下的人面面相覷,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個道理誰都明白,這事他們插不上手,自然也就選擇了打馬哈過去,不過今晚心中各有揣測,這謝沂川重新恢復了單身,是不是就意味著,他們有更多的機會?
頂著一身酒氣,好在兩人的氣場夠強大,這也是羅東名下的店鋪,瞧見老闆好友這副狼狽的樣子,門口的服務生連忙就要去拿毛巾,不過謝沂川站住了腳,皺眉搖著頭說道:
「不必了。」
隨之便走進了電梯,羅東跟著,兩人到了地下停車場。
鑽進了那輛低調的奧迪裡面,羅東看著坐在副駕駛的謝沂川,沒有說話,直接發動了車子,直到駛上了大路,才終於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才知道這你和這鄭校花演技這麼好。」
「不好,這一年怎麼過。」謝沂川有潔癖,胸口的酒漬已經被車窗吹來的風風乾,黏在身上,難受的緊,好在他手長腳長,後座有羅東準備的備用衣服,也不在乎其他的,直接脫了襯衫換上了清爽的,才終於長舒了一口氣。
羅東配上滿臉的絡腮鬍,目光雖看著前面的車流,餘光也瞥向了他精壯赤裸的上半身,吹了個口哨,當謝沂川整理好衣服回望的時候,又恢復了正經的模樣。
謝沂川打開了車窗,高速行車的風吹在臉上,連著髮絲的煙味都散去了些,閉著眼,修長白皙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搭在另一隻手背上,有節奏的敲著,像是某種倒數的節奏。
「行,哥們給你送到了,今晚好好休息,明天可就看你的了。」羅東靠在車門上,車停在了A市郊外的一處別墅門口,謝沂川的身影在路燈下被拉的老長,背光而立,轉過身去以後,謝沂川的脊背仍舊挺拔。
抽完了煙,羅東才又開車離去。
謝沂川獨自靠在諾大的客廳沙發上,只有面前茶几上有盞舊檯燈,與整間屋子的後現代裝飾格格不入,粉色的檯燈配上雛菊的圖案顯得有些幼稚,也更像是多年以前的產品,這一回沒有再映到天亮,撲閃了幾下,便光榮退休。
屋內再次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私人別墅區的隱私做的很好,更不可能外面的燈光穿過院子透進屋內,只有月亮,會照進被巨大落地玻璃隔絕的四方中,許是酒力上頭,謝沂川頭腦有些混沌,本就不是愛熱鬧的性子,沒有開任何設備,手機也關機扔在了一邊,原本放鬆的身子逐漸蜷縮起來,他顯然犯困了,臨睡前只是說了一句:
「小樓…」
不是每個人的夜都能夠輕易入睡,周小樓儘管打著哈欠,可還是目不轉睛的抱著電腦,屋內燈火通明,她翻著招聘網站,時不時點進去選擇投遞。
「一點了…」腦袋昏昏脹脹的,望向電腦屏幕,右下角已經是第二天的時間,終於依依不捨的合上了電腦,來到鏡子前,看著那個眼皮聳拉,頭髮亂糟糟的自己,嘆了口氣。
剛刷完牙,半夜響起的電話聲,讓周小樓還是嚇了一跳,從衛生間到自己的房間,是唐初的房間,瞥了門底一眼,沒開燈,應該沒被自己吵醒。
躡手躡腳的回了房間,趕緊關好門,手機還躺在床上吵個不停,周小樓接起,等聽清了說的是什麼話,又將手機摔在了床上。
「師傅,宸譽醫院,麻煩快點。」連頭髮也顧不上扎,周小樓幾乎站不穩就出了門,下樓的時候也險些踏空,心中焦急如焚全寫在了臉上,凌晨的街頭,熬夜許久的臉色顯得更加蒼白,站在小區門口沒有什麼人來人往,更沒有市中心的不夜車流,出租等半天,才有個醉鬼走三步歪兩步的進了小區,給了周小樓空檔。
「小姑娘,不要急哈。」車內的酒氣還沒有散去,師傅看著周小樓咬著牙想催促又不敢開口的樣子,目的地又是醫院,嘴上寬慰了一句,接著便踩足油門,二十分鐘的路硬生生被擠壓成了一半。
「謝謝您,不用找了。」翻出錢包里一張百元大鈔,周小樓塞到了師傅的手裡以後,就推開車門向醫院奔去。
「您好,我想問下今天有沒有一個叫張金花的女士入院,五十幾歲,晚上入院的。」
「您是她什麼人?」護士查到了信息,又抬頭問了周小樓一句。
「我是她女兒,我剛接到電話,我母親心臟病犯了在你們醫院入院。」周小樓面上的焦急不像是騙人的,護士連忙將她引去了病房。
不過讓周小樓擔心的是醫生對她說的話。
陳金花本就是多年的心臟病史,此刻,周小樓的父親正陪伴在妻子的身邊,從中年男人渾濁的眼看向她的目光中,滿是惴惴不安。
「小樓,你來了。」看著眼前兩鬢花白的父親,周小樓有些鼻酸,母親此刻正安睡著,可全身上下都插滿了管子,她有些不敢觸碰,也抬不動腳。
「你媽媽,她…」第一次見父親紅了眼眶,周小樓的心中不安一下子到了極點,剛剛醫生跟她說的話,好像就要應驗。
「你母親心臟病病情嚴重,哪怕是換心也只有百分之十的概率可以成功,如果能夠挺過今晚,也許可以等來合適的心源。」
除此之外,她好像什麼也做不了。
「去看看你媽媽吧。」父親路過周小樓的身邊時,拍了拍她的肩膀。
「媽媽。」周小樓有些哽咽,坐在床邊,握著母親有些冰涼的手,又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只是哭,淚水忍不住的落,整個人因為瘦弱更加顯得無助極了,她不想失去疼愛自己多年的母親,也不知道意外會來的這麼快。
女人還是昏睡著,沒有聽到周小樓一聲又一聲的呼喊,只是旁邊的心電監測儀不斷的起伏,才帶給了周小樓一點點的安全感。
漸漸地,被淚水模糊了眼眶,周小樓不知道外面的天色已經漸亮,整個人儘管已經疲倦到了極點,可還是握著母親的手,陳金花的眼睛和她長得很像,一雙杏眼,結婚三十年卻彷彿還是少女清亮的眼睛,現在卻緊閉著,透著讓人焦心的安詳。
病房裡的燈徹夜開著,外面走廊過道是一片安靜,父親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回來了,輕聲的將房門帶上,陪在陳金花病床的另一邊。
周小樓慢慢的將母親的手貼上了自己的臉,便是感覺到了一陣粗糙,父母都是普通職工,多年來家裡算不是什麼富貴可也幸福,但為什麼,就偏偏會面對這樣的一幕呢。
周小樓不知道,也想不通。
她害怕離別,害怕被丟下。
「媽媽,你睜開眼睛看看我好不好?」說了一夜的話已經讓她有些口乾舌燥,不過周小樓還是這樣近乎乞求,奢望著張金花睜開眼睛。
不過奇迹卻不總是如人所願,儀器突然紊亂,發出刺耳的警報聲,周小樓慌亂間看向四周,顯然反應更快一步,跳起來出門去找醫生。
搶救的過程中周小樓被父親緊緊攬住肩膀站在遠處看著,慌亂的心找不到可以搭乘的便車,凌晨5:17分,張金花的心跳徹底成了一條直線,她沒有等到太陽升起的時候,鬆開了周小樓的手。
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周小樓送別了母親。
周小樓看著父親獨自坐在房間里,整個人默不作聲籠罩在夕陽的餘暉之中,身子也在周小樓不知道的時候早就佝僂,短短几日,衰老數十歲,兩鬢的白髮已經不可忽視。
「小樓。」父親聽到了她進門的腳步聲。
「我想回老家,帶你母親回去養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