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陸川寒跑出府的事，是柳飛絮回到東院的時候知道的。也就是說，她前腳剛離開內院主廳，陸川寒後腳就出去了。

柳飛絮沒有什麼感覺，回房后將身上的行頭卸了下來，換上了一身更為輕便的衣裳。

房間里一如既往的凌亂，砸壞的東西還躺在原來的位置，想來是打掃的下人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這裡面的東西，便索性沒有亂動。

青青和外面的丫鬟說了幾句話后，走進房間。

「小姐，這房間里的東西如何處理？損壞的物件，是全部都換成新的樣式嗎？還是拿和之前一樣的樣式？」

柳飛絮將髮髻上的白玉發簪取下，小心翼翼放進發簪盒中。繼而開口：「都換成新的吧，若是有柳府我房間里那些樣式的，便用柳府那些。若是沒有，你就帶人去柳府拿吧。姐姐那裡應該有新購置在府里的物件，你和她說一聲就是。」

「啊？」青青有點詫異：「去柳府拿？」

「有問題？」

「那個……」青青笑了笑：「小姐，您現在嫁進肅遠侯府了，是侯府的少夫人，您這剛到侯府的第二日就回柳府拿東西，不合適。別人要是知道了，會說閑話的。」

「……」

柳飛絮皺了下眉，真是麻煩。只是回家拿個東西居然也不行。

她看了眼地上那些已經損壞的物件，嘆了口氣：「那就隨便換成什麼樣的吧。你決定就好。」

「是。」

青青去外面和丫鬟交代了幾句后，她們進來將房間里損壞的東西全部收拾了出去，又將房間打掃了一番，而後小廝將新的物件搬了進來，小心翼翼擺在原來的位置。

很快，房間就變成了昨天柳飛絮到這裡時看到的那樣。

規規矩矩，整整齊齊，看起來有些單調。一看就是男子的房間。或者說，一看就知道這是陸川寒的房間。

柳飛絮走出房間，青青正拿著準備好的早點過來。見她出來，青青加快腳步過去：「小姐，您是不是餓了？奴婢將早飯拿過來了，都是您愛吃的。」

柳飛絮倒不是因為想吃早飯才出來，她只是覺得在這裡待著有些悶，想出去走走。但青青都已經把早飯拿過來了，不吃浪費。

柳飛絮重新回到房間。

青青將碗筷和東西擺在她面前。

柳飛絮慢條斯理吃著，臉上沒多少表情，光是看著，便覺著她心情不是很好。青青在柳府看她吃飯的時候可不是這樣的。

猶豫了會兒，青青還是開口：「小姐，您好像不太高興，是因為小侯爺和您想象中的不一樣嗎？」

「想象中？」柳飛絮咀嚼著嘴中食物：「我又不認識他，對他沒什麼想象。昨日見著，也不過是尋常的紈絝子弟的樣子，沒什麼特別的。」

「那您怎麼……」

「在想事情。」

「……」

青青不敢多說其它了。顯然，她家小姐的心思她是猜不透的。

就好似先前肅遠侯府去柳府提親，本該嫁入肅遠侯府的應該是大小姐柳飛鸞才是。小侯爺看上的也是大小姐。雖說大小姐並不願意嫁給小侯爺，可二小姐主動提出願意代替大小姐嫁入肅遠侯府的時候，他們都很詫異。

雖說拒絕這門親事可能會得罪肅遠侯府，但大小姐也不想自家妹妹犧牲自己的幸福代替她嫁給肅遠侯府的小侯爺。

柳府在京城地位不低，可到底還是比不過帶有皇親的肅遠侯府。

柳飛絮最後還是嫁來了肅遠侯府。

吃過早飯後，柳飛絮在府中丫鬟的帶領下在肅遠侯府轉悠了一圈，算是熟悉這裡的環境。從肅遠侯府大門到東院的路，柳飛絮只走了一遍便記住了。

而其餘的地方，以防萬一，她多走了兩遍，將整個侯府的通行路線，上至府門，下至廚房，以及各個偏院，都記了下來。

之後便是陪肅遠侯夫人用午膳。

午膳時，容凈丹見來的人只有柳飛絮一人，前後都沒見著陸川寒時，笑了笑，而後牽過柳飛絮的手，在她手背上輕輕拍了拍。

她一臉慈愛笑容：「飛絮啊，我們家川寒年紀不大，才十九歲，有些貪玩兒，你多包容一些，別跟他置氣。他要是天黑的時候還沒回來，你派人告訴我，我讓人去把他找回來！」

柳飛絮笑著點頭：「好。」

容凈丹笑著，又有些無奈著開口道：「不過你要是能管管他，那是再好不過了，省得他天天在外面玩兒，也不知道回家陪我吃頓飯。」

柳飛絮笑著往她碗里夾了一片肉：「夫人，我會儘力的。」

陸川寒是肅遠侯府小侯爺，侯府獨子，父母一向對他溺愛，什麼都慣著他，否則之前也不會任由著他的脾氣，非要去柳府提親了。

父母愛子心切，柳飛絮可以理解，但太過溺愛，大可不必。

午膳后，柳飛絮回到東院，她讓去打聽陸川寒消息的青青也正好回來。

青青告訴柳飛絮，肅遠侯平日要忙，大部分時間都不在家，家裡都是侯夫人打理，她就這麼一個兒子，自然是萬般寵愛，要什麼給什麼，而陸川寒也被慣壞了，脾氣不好，囂張跋扈，在外面更是有一群天天玩鬧、不務正業的「狐朋狗友」，夜不歸宿也是經常的事。

府中丫鬟還告訴青青，就今日這般拿著錢跑出去的欣喜模樣，十有那個八-九啊，他今晚也要夜不歸宿了。

青青覺得，昨天才是小侯爺和小姐的大婚，他肯定不至於新婚的第二日便夜不歸宿吧？

然而，眼看著天色漸晚，暮色蒼茫而下，陸川寒還是沒有回來。

青青看了眼坐在房間里獨自一人吃晚飯的柳飛絮，心情有些沉重。她也不知道小侯爺居然真的就和府里的丫鬟說的一樣，新婚第二夜，居然就把新婚娘子丟在家裡不管不問的，自己在外面花天酒地，簡直太過分了！

看來，上次小姐打他還是打的輕了，就該重重的打！！

青青走回到柳飛絮面前，有點不高興道：「小姐啊，小侯爺一天都沒回來，您就不生氣嗎？」

柳飛絮吃著飯，不解：「我一個人在這裡自由自在的，舒服的很，為什麼要生氣？為什麼要管他回不回來？」

「……小姐啊，那可是您的夫君。」

「我知道啊，」柳飛絮繼續吃著飯，她用筷子指了指面前那盤肉，瞬間轉移了話題：「青青，這個青椒炒肉不夠辣，下次讓廚房用更辣一點的辣椒。」

「小姐啊……」青青低頭嘆了口氣：「好的，我知道了，下次會讓廚房換一種辣椒給您炒肉。」

柳飛絮點點頭，繼續吃飯。

她的心情似乎並沒有受到陸川寒不回家的半點影響，看起來反而……好像還挺高興的。

青青不是很懂她。

沒多久，青青打好了關係的、在肅遠侯府前院辦差的丫鬟小蓮跑來了東院，神秘兮兮拉過青青到了一旁，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青青一聽，滿眼震驚：「你確定？」

小蓮很肯定的點頭：「我非常確定！」

青青悶「哼」了一聲，一臉憤怒，然後去了柳飛絮房間。

此時，京城三大青樓之一的萬花閣內。

陸川寒包了個雅座，帶著他的朋友們坐在一起喝酒，他滿臉笑容，心情極其愉悅。不用回家見到那個粗魯無禮的女魔頭，感覺就是好啊！

他朋友張溏遠摟著他肩膀，往他杯子里斟滿了酒，笑道：「來，兄弟，多喝點！一醉解千愁，喝醉了，就什麼煩惱事都沒有了！」

「你說得對！」陸川寒笑起來：「來，喝！咱們今天晚上不醉不歸！」

周圍樂聲四起，笑聲不斷，正前方的舞台上是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扭著腰、拋著媚眼跳舞的舞女。

陸川寒眯著眼睛瞧了瞧，臉上笑容很是欣慰。還是這樣隨和的美人兒看著順眼。

旁邊的楊雋述笑著說：「川寒，白天的時候我就想問你了，你這臉上的傷是怎麼回事啊？該不會是你那新娶的媳婦兒打的吧？」

陸川寒還沒回答，張溏遠倒是先笑了起來：「雋述，你胡說什麼呢？我們小侯爺是什麼人，怎麼可能會被媳婦兒打？小侯爺，你說是吧？」

陸川寒愣了愣，而後擠出個笑容「就是！我陸川寒可是肅遠侯府的小侯爺，她一個娘們兒，怎麼敢對我動手？我就是昨天喝多了，不小心摔的，不是什麼嚴重的傷！來，喝酒！」

幾人碰杯，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喝了片刻后，張溏遠笑嘻嘻湊到陸川寒跟前：「川寒，台上有個跳舞的姑娘一直在盯著你看呢？你要不要喊她來陪你喝兩杯啊？」

陸川寒皺了下眉，略有猶豫。

楊雋述道：「你不會是不敢吧？」

陸川寒一聽這話，一手拍桌，沒好氣道：「這有什麼不敢的？不就和以前一樣嗎！喊她來！」

張溏遠和楊雋述對視了眼，而後招手喊來了三個陪酒的姑娘，其中包括那個跳舞時偷看陸川寒的舞女。

一人身邊一個，看起來倒是萬分和諧。

舞女笑著為陸川寒斟酒，香肩半露，倚靠過去時朝陸川寒拋了個媚眼。

陸川寒挑了下眉，客氣著笑了下，隨即看向舞台。那裡新上來一批舞女，跳的正是好看的時候。

羽裳飄舞，長袖紛飛，姿態動人，他不由看得出神。

身後淡淡響起一個詢問的聲音：「好看嗎？」

陸川寒下意識回答：「當然好看！」

「喝酒喝的高興嗎？」

「高興啊！」陸川寒望著那群舞女：「喝酒這種事，怎麼能不高興？！」

「是嗎？」

陸川寒忽然意識到些許不對勁。等等！！他眨了下眼，這聲音怎麼有點耳熟，好像在哪裡聽到過？

他想起什麼，瞬間睜大眼睛，後知後覺、僵硬著轉過頭去。

柳飛絮那張帶著些許笑意的面容隨即出現在他眼前，她那張面孔清晰印在他的眼底。

他滿眼錯愕，她怎麼會在這裡？！

陸川寒回過神來后的第一反應就是要跑。

剛扭頭，柳飛絮便伸手按住了他肩膀，笑道：「不是玩的正是高興的時候嗎？怎麼要走啊？」

陸川寒不敢看她，很是心虛。

「不接著看了？」柳飛絮笑著，按在陸川寒肩膀上的手上忽然用力，陸川寒吃痛，感覺自己的肩膀好似要被她生生給捏碎掉一般。

他低著頭，表情扭曲，用儘力氣搖了搖腦袋。

「你剛剛不是看漂亮姑娘看的很入神嗎？」柳飛絮依舊笑著，聲音如常淡然：「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