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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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明鈺茫然的看著少年狼狽逃走的背影,他幫這個弟弟把欺負他的地痞流氓趕走,弟弟為什麼會是紅名?
他做錯了嗎?
小王爺心中疑惑,小聲將剛才的事情說給花滿樓聽,然後有些委屈的問道,「他為什麼凶我啊?」
「小孩子臉皮兒薄,不喜歡被人看到自己狼狽的樣子也正常,他不是凶你。」花滿樓在心裡嘆了口氣,他自已生活優渥,也不喜歡看到別人在泥潭中掙扎。
不過,追命總捕還有弟弟嗎?
花滿樓對追命不甚了解,他只聽過六扇門四大神捕的名聲,對他們的家人卻沒有了解,如果追命神捕有弟弟,怎會讓他淪落到在巷子里被人欺負的地步?
六扇門在京城,捕快的家眷也應該在京城附近,蘇州和京城距離那麼遠,會不會是小祖宗看錯了?
趙明鈺非常篤定自己沒有看錯,諸葛正我是當朝太傅,幾乎天天都會進宮,他小的時候更是直接住在神侯府,雖然追命到六扇門的時候已經不是少年人,但他那時候長什麼樣他記的非常清楚。
方才那個弟弟真的和幾年前的追命一模一樣,就是雙生子都不一定能長這麼像,他們倆之間肯定有關係。
小祖宗加快腳步要回小樓給追命寫信,他要問問那傢伙是不是有個流落在外的弟弟,花滿樓無奈跟上,這些天相處下來,這位花哥哥對小祖宗的寵溺已經和遠在京城的皇帝親哥有一拼。
追命總捕遠在京城,這個時候給他寫信,不如先查查那孩子的身家背景,如果他父母健在,那就不用再給追命總捕寫信了。
趙明鈺慢下腳步,想想的確是這樣,花滿樓說的有道理,先讓暗衛查查那個弟弟,萬一人家真的不是追命的弟弟,那他就要鬧笑話了。
那個少年的身家背景不是什麼秘密,他們回到小樓沒坐多長時間,暗衛就回來彙報,花滿樓給自己倒了杯茶,聽著消息無聲嘆息。
那孩子名顧惜朝,生母並非良民,生父不知道是哪位恩客,父不詳,所以隨生母入賤籍,十五六歲的少年人天資頗高,可惜因為賤籍不得參加科舉,平日也經常被地痞流氓欺負。
趙明鈺垂眸喝茶,等暗衛將話說完退下,然後輕聲問道,「還要給追命寫信嗎?」
他大概知道那個弟弟為什麼會是紅名了,母親是青樓妓.女,父親不知道是誰,自小在青樓長大,他又長的好看,肯定沒少被人欺負。
如果是普通人,被欺負了忍忍也就算了,可他天資聰穎,要不是賤籍所累,肯定小小年紀就能傳出才子之名。
他一定是個有野心有抱負的人,可是朝廷有朝廷的規矩,本朝雖然放鬆了科舉的範圍,但是賤籍依舊在不得參加科舉之列,一個天賦過人卻因為出身被封死了所有出路的少年人,他可能看誰都是敵人。
天下之大,無處為家,踽踽獨行,到處紅名。
惜朝弟弟太慘了。
小王爺吸了吸鼻子,將眼中熱意壓下去然後自顧自說道,「還是寫吧,問問追命到底是怎麼回事,如果方便的話,還得請他再來一趟蘇州。」
花三哥過些天就要回京城,他離家那麼多天,再不回去哥哥就該派人來抓了,追命如果過來的話,把惜朝弟弟的事情解決掉,到時候他們一起回京。
就算追命不是惜朝弟弟的哥哥,他也要想辦法讓惜朝弟弟感受到人間有真情、人間有真愛,幼年的磨難只是他青雲路上的踏腳石,不能因此成為危害大宋的反派。
反派沒前途,打下家業最後還得被朝廷抄家,看霍休的下場就知道,在富強民主的新時代大宋治理下,努力讀書報效國家才是正道。
「顧惜朝喜歡讀書,如果能找到生父,改了賤籍,倒也不失為一件好事。」花滿樓點點頭,對那孩子的遭遇感到難過。
有些人生來就站在雲端,有些人卻生在泥潭,沒有人能選擇父母出身,顧惜朝的身份實在太過糟糕,對他來說,只要好一點,即便只是個商戶,也能靠自己的努力實現抱負,可他偏偏是賤籍。
「就算找不到生父,如果他真的是個天才,讓我哥親自出面也能幫他脫去賤籍。」趙明鈺找出紙筆奮筆疾書,兩封信一封送去皇宮一封送去六扇門,在這皇帝說什麼就是什麼的時代,只要惜朝弟弟能入了他哥的眼,他的生父是誰根本不重要。
等等,剛才暗衛是不是說惜朝弟弟已經十六了?
小王爺動作一頓,抬頭看向花滿樓,難以置信的問道,「惜朝弟弟……比我大?」
他上午看到的明明是個沒他大的弟弟,除了凶了點哪兒看上去都是弟弟,怎麼眨眼間就成哥哥了?
「或許是他過的不好,所以才顯得小了些。」花滿樓看不見,不知道顧惜朝長什麼模樣,對小祖宗的疑惑只能如此猜測。
趙明鈺恍恍惚惚繼續寫信,在給追命的那封中又加了一大段惜朝弟弟過的不好的描述,總之不管怎麼樣,追命得來蘇州看看這到底是不是他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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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蘭巷附近的狹小院子里,狼狽少年推門回來,小小的院子沒有多少東西,空空蕩蕩沒有一絲人氣兒。
顧惜朝摩挲著掛在腰間的小口袋,眸中狠戾盡顯,方才如果不是那小子忽然出現,他可能已經控制不住想要殺人。
不行,師父說他可以憑藉一身本事闖出名堂,不能年紀輕輕就背負命案,在擺脫現在的處境之前,他只能忍。
蘇州城的花街有很多妓院,幽蘭巷就在花街東面,在花街柳巷的南面,便是蘇州府衙門的所在之地。
顧惜朝自小在花街長大,母親去世后便在這座小院兒艱難求生,一面是官府衙門一面是徹夜笙歌,少年人心底對權勢的渴望瘋狂滋長,他不要被人踩在腳下,他要成為人上人。
天色漸晚,外面的巷子逐漸熱鬧起來,尋花問柳的男人和攬客的女人都走出大門,這裡白天清靜,傍晚才是一天的開始。
少年人換下滿是臟污的衣服,洗漱之後將燈點上,昏暗的燈火將桌上的書本照亮,外面燈月交輝笙歌不斷,房間里卻只有翻書的聲音。
師父說過,天賦不能決定一切,王文公有文記載仲永之傷,他連方仲永可以正大光明參加科舉考試的戶籍都沒有,又有什麼資格自矜天賦不努力?
他年紀還小,等他攢夠錢,想辦法打點府衙的人將戶籍改掉,低賤卑微的顧惜朝就和他再無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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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六扇門。
剛破獲一樁大案的追命總捕巡街回來,看到總是對他恨鐵不成鋼的諸葛神侯也沒和以前一樣躲去一邊,反而親熱的迎了上去。
小王爺不搗亂的時候是個好孩子,皇上在看到青衣樓那龐大的財寶之後反應沒比那小祖宗淡定多少,把錢充入國庫后第二天便在上朝時對他大肆嘉獎,不光免了他欠下的未來二十多年的俸祿,還給了他一大筆賞錢。
皇上英明!皇上大氣!皇上萬壽無疆!
有錢的追命終於在六扇門挺直了腰桿,在諸葛神侯面前也有了底氣,要不是諸葛神侯壓根就不縱著他這有點功勞就飄的臭毛病,這小子只怕早就到天上和太陽肩並肩了。
不過就算有諸葛正我壓著,追命這些天在六扇門也沒少煽風點火惹人煩,他被小祖宗欺負了好多年,俸祿被扣到二十多年後,就指望六扇門的師兄弟接濟著過日子,每天只敢夾著尾巴做人,好不容易等到翻身之日,他要趁小祖宗不在京城,趕緊把這幾年被磋磨沒有的輕狂意氣找回來。
追命總捕回來這些天,六扇門內申請外派的捕快數量呈直線上升,連平時不愛出門的無情都寧肯巡街也不肯留在這裡,人嫌狗厭可見一斑。
諸葛正我頭疼的看著咧嘴笑的開心的追命,就算皇帝這些天因為國庫充盈對六扇門各種誇獎,他也還是想關起門來把這小子揍一頓。
嘚瑟嘚瑟就知道嘚瑟,小王爺最多一個月就回京城,等他嘚瑟完這個月,接下來不管發生什麼,六扇門上下誰都不能給他接濟,誰敢接濟誰就和他一起出門喝西北風去。
糟心孩子,多大人了就不能穩重點?
諸葛正我將人帶到書房,看著精神滿滿似乎不知道累的徒弟神色鄭重,「追命,你最近有沒有闖什麼禍?」
「沒有啊,世叔,我最近可消停了,您該最清楚才對。」追命無辜的看著他們家世叔,站在那裡像棵挺拔的小白楊,渾身上下都是正氣。
「算了,我也不問了,這是小王爺從蘇州給你送的信,你自己看完再說。」諸葛正我將信封遞過去,小王爺點名要給追命的信,他就算是長輩也不好私自拆開。
追命被他們家世叔的話嚇的打了個哆嗦,看著那張薄薄的信封一點一點挪到門口,抱著門框不肯撒手,「世叔,有話好好說,咱不提小王爺可以不?」
諸葛正我直接將信扔過去,板著臉訓斥道,「趕緊看,如果信里沒什麼大事兒就趕緊滾。」
「哦……」追命顫抖著手接過信封,心臟噗通噗通跳個不停,然而,等打開信看完裡面寫的是什麼,噗通噗通跳個不停的心臟愣是直接給嚇停了,「世叔,我爹死的時候我多大來著?」
諸葛正我眉頭一豎,拿起桌上的鎮紙就要揍人.
追命一邊躲一邊把門關上,把信遞過去滿臉焦急的說道,「小王爺說他在蘇州見到一個和我長的一模一樣的少年,老酒鬼可能有個流落在外的小兒子,我弟弟在蘇州被人欺負,過的可慘了。」
諸葛正我:???
這都什麼跟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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