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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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休是個性情古怪的富豪,他富甲天下,但是卻非常討厭應酬,甚至可以用孤僻二字來形容,連他最親信的屬下也時常找不到他在哪兒。
不過陸小鳳總有辦法找到他,霍老頭有很多好酒,恰巧陸小鳳是個酒鬼,他掐指一算,順著酒味兒就知道霍休在什麼地方。
對此說法,小王爺表示他要實名譴責,不迷信不盲從,要用科學樹立牢固的唯物主義世界觀,用科學知識來反擊封建迷信,算命什麼的都是壞文明。
在跟著陸小鳳撲了個空之後,小王爺更加堅信他是對的,什麼掐指算命,全都是忽悠小孩兒的。
陸小鳳訕訕的摸著腦袋,將小木屋裡裡外外翻了個邊兒,一邊找一邊嘀咕,「不對啊,霍老頭應該就在這裡,怎麼還不見了呢?」
屋子裡擺著各種各樣的酒罈子,裡面裝的全是陳年好酒,有這麼多酒在卻不見主人,奇怪,太奇怪了。
趙明鈺將蹲在窗子上皺眉沉思的陸小鳳拽下來,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陸小鳳,你確定這裡是天下首富住的地方?」
小木屋孤零零的坐落在山腰上的棗樹林里,即便打掃的很乾凈,布置的也很精細,可畢竟只是座簡陋的木屋,和首富的身份格格不入。
這不像首富的宅子,更像是文人雅士偶爾的遊玩之處,而且,這個文人雅士家裡肯定沒有多少錢。
如果有錢,怎麼著也得蓋上三間大瓦房,弄個小木屋算怎麼回事兒?
陸小鳳對小祖宗的懷疑嘖嘖稱奇,看他是真情實感覺得這裡不像有錢人居住的地方,這才搖頭晃腦送出一個字,「俗。」
這可是大詩人陸放翁夏日行吟的小木屋,牆上的詩也是陸放翁親筆所書,貴的不是屋子,而是曾經住在屋子裡的人,這間小屋裡的每一片木頭都是無價之寶,霍休能得到這間屋子,還不能說明他的富有嗎?
還有這裡的雕花木椅,是四百年前的能手巧匠為天子所制,皇宮裡只有五張,這裡卻有六張,還不能說明他的富有嗎?
「我家有這種椅子嗎?」小王爺懵懵的研究椅子上的雕花,看來看去沒看出有什麼精妙之處,搖了搖頭非常誠實的說道,「我真的太俗了,沒辦法,誰讓我哥也是個喜歡銀子的俗人,當弟弟的俗氣肯定是被哥哥影響的,弟弟沒錯。」
花滿樓忍俊不禁,被小祖宗理直氣壯說自己俗氣的模樣逗到笑出了聲,每當他覺得這小祖宗的心性難得時,這小祖宗都能能用行動說明他還可以更可愛。
「現在怎麼辦?要在這裡等嗎?」趙明鈺托著臉看著能夠做主的兩個大人,戳著椅子上的雕花問道,「主人家不在這裡,我們直接進屋等是不是有些不禮貌?」
「沒事,木屋沒有上鎖,上山砍柴的人偶爾累了也能在這裡歇腳,霍老頭不在意這些。」陸小鳳隨意擺擺手,捏著下巴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先離開這裡,「算了,他要是想躲著,我們在這裡等上十年八年也等不到人,先下山吧。」
「也只能這樣了。」小王爺一雙慧眼沒有用武之地,揉揉臉打起精神準備再做打算。
小木屋外面,追命將送信的鴿子放走,朝暗處的金錠銀票打了個手勢,然後走到小祖宗身邊附耳說了些什麼。
趙明鈺的反應有些奇怪,先看了一眼陸小鳳,然後拉著追命跑去一邊,嘀咕了半天才磨磨蹭蹭回來,「陸小鳳,你現在心情怎麼樣?」
陸小鳳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往花滿樓身後躲了躲,然後小心翼翼回道,「還可以,怎麼了?」
小祖宗深吸一口氣,停下腳步鄭重開口,「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你千萬別害怕。」
陸小鳳抓緊了花滿樓的衣袖,艱難的試圖找回尊嚴,「我可是陸小鳳,怎麼可能會害怕?」
「這樣就好,花滿樓,你扶穩了,追命你去架住另一邊,千萬別讓陸大俠摔了。」趙明鈺不放心的叮囑了幾句,在陸小鳳驚恐的眼神中終於開口,「我剛得到一個消息,獨孤一鶴離開了峨眉山,現在已經到了關中。」
陸小鳳捂著胸口,「然……然後呢?」
趙明鈺嘆了口氣,「閻鐵珊的珠光寶氣閣就在山西,除此之外,霍休在珠光寶氣閣後面的山上有一座小樓,他現在就在那裡。」
「你怎麼知道?」陸小鳳一個激靈,躲開花滿樓和追命的鉗制上前問道,「霍老頭向來行蹤不定,你怎麼知道他在山西?」
「因為小爺有後台,只要小爺一聲令下,沒有什麼能逃出小爺的手掌心。」趙明鈺變臉的速度極快,唉聲嘆氣的少年人瞬間活潑起來,大笑著朝山下跑去,「所以我們也去山西吧,一次就能把三個人見完,多省事兒啊。」
陸小鳳:……
「追命總捕,你放心讓他大老遠跑去山西嗎?」陸小鳳感覺自己要窒息了,看孩子太難,他想把小祖宗打包扔回京城怎麼辦?
他自己可以滿天下亂跑,可他不敢帶著那小祖宗一起啊,萬一磕著碰著傷到哪兒了,皇帝還不得找他拚命?
追命聳聳肩,債多了不愁,他早就接受自己的悲慘處境了,「陸大俠,您覺得我是能拿主意的人嗎?」
「走吧,我們的確得去一趟珠光寶氣閣。」花滿樓笑吟吟將陸小鳳從身上扒拉下來,然後不緊不慢說道,「我們要找人,然後他們三個就都聚在了關中,倒是有趣。」
「一點也不有趣,花滿樓,我有預感,青衣樓樓主一定在他們三人之中。」陸小鳳煩躁的薅著頭髮,他總覺得這件事情再查下去,結果會讓他很難受,可現在這情況,又由不得他們中途放棄。
「別擔心,我已經將消息彙報給京城,到時候會有關中的兵馬幫忙捉拿兇犯,青衣樓那麼多殺手,能抓幾個是幾個。」追命拍拍陸小鳳的肩膀,朝他眨眨眼睛然後去追已經跑遠的小祖宗。
林子不大,陽光被擋在樹蔭之外,風中帶著幾分清涼,霍休的小屋的確是個避暑靜心的好去處,不過在這個季節,就顯得有些陰冷了。
陸小鳳和花滿樓並肩而行,看著你追我趕跑來跑去的趙明鈺和追命,忽然開口,「我不喜歡這種情況。」
花滿樓微微側頭,「什麼情況?」
「小祖宗剛才的語氣,讓我覺得那個陰險惡毒的青衣樓首領,可能真的是我的朋友。」陸小鳳苦笑一聲,「我不希望這是真的。」
「等到了珠光寶氣閣,一切便都有定論。」花滿樓聲音溫柔,他對安慰失意的浪子有豐富的經驗,而這些經驗都是從陸小鳳一個人身上得來。
趙明鈺溜著追命跑了幾圈跑出了一身汗,下山後迫不及待要水洗澡,陸小鳳笑罵了一句,再多煩悶在這小祖宗面前也散的一乾二淨。
如果他的朋友真的是枉顧律法惡貫滿盈之輩,那他們就不適合做朋友,他陸小鳳不說有多大本事,至少還有一幅好心腸,識人不明的確需要借酒消愁,卻也不用為失去朋友而悲傷。
如果不是,那就再好不過了。
從江南到山西路途不近,不過趙明鈺並不著急,兵力調動需要時間,江湖人對朝廷的動作向來不敏感,就算知道有兵馬調動,也絕對想不到他們想幹什麼。
珠光寶氣閣很配得上它這個名字,卻也不只有珠光寶氣,水閣之外九曲迴廊,荷塘之上蓮葉飄香,倒是在珠寶的光芒中多了幾分文人的清雅。
趙明鈺他們沒有去找閻鐵珊,因為他們在客棧中見到了峨眉劍派的人,而峨眉劍派的掌門人獨孤一鶴,那個看上去兇巴巴的古板老頭兒,見到他們后顯示出的的確是綠名。
這就有意思了。
等到晚上,幾個人關起門來商量事情,再加上朝廷最新傳過來的消息,小祖宗不用把三個人看過來一遍兒,就已經敲定了背後搗鬼的青衣樓首領到底是誰。
趙明鈺讓暗衛守在外面,目光掃了一圈最終還是落在陸小鳳身上,「我接下來要說的事情,你千萬別害怕。」
這話隱隱有些耳熟,聽的陸小鳳下意識繃緊了身子,「別……小祖宗……你等我緩緩……」
「不行,話說一半才最折磨人,陸小鳳你撐住,還好我這裡有急救很好用的伸腿瞪眼丸,就算你氣暈了也沒事。」趙明鈺語速極快,繞道桌子另一邊繼續說道,「獨孤一鶴來關中是要見閻鐵珊,他們倆約好要商量金鵬王朝的事情,可是除此之外,他肯親自來關中還有另一個原因,有人告訴他,青衣樓的樓主是霍休。」
「霍休在珠光寶氣閣後面的山上有一座小樓,據朝廷的消息,青衣樓的殺手在這附近出現的頻率極高。」追命跟著補充,朝廷的消息來源可靠,所以基本可以斷定,珠光寶氣閣後山的那棟小樓就是青衣第一樓。
陸小鳳的聲音有些乾澀,「那現在怎麼辦?」
「青衣第一樓啊,那麼可怕的組織的總部,裡面肯定很危險。」小王爺眉眼彎彎,笑的格外純良,「為了不以身涉險,所以,我讓官兵帶了火炮過來。」
管他裡面什麼機關什麼埋伏,一炮下去全部玩完。
窮則戰術迂迴,達則火力轟炸,別管陰謀陽謀統統給老子炸,他們的實力對比如此懸殊,區區青衣樓,在朝廷的大炮之下根本不夠看。
他們夠看的,只有那麼多年積攢下來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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