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章忍
這日夜晚,段弈墨依舊睡不著。
其實,今天回來生氣的原因,除了道爾吉的挑釁,對待阿爾罕的殘忍,還有一點原因是,他的妥協。
那時,他拉著弓對道爾吉說道:「你要是不道歉,下一箭,絕對會穿透你的脖子!」
可是事實呢?段弈墨並沒有射出那把箭,因為他知道,這一箭射出去,身旁的挈克,娜朵還有那個穆風,會立馬上來殺掉他。
所以他沒有射。
所以穆風才會若無其事地問他,要不要一起吃飯。
因為段弈墨雖然滿腔怒火,卻終究沒有膽子發泄,這樣看來,那他還是個傀儡,依然在他們的控制範圍內,沒什麼好怕的。
說難聽點,有賊心沒賊膽。
段弈墨非常痛恨自己,但是,他也確實不能射那一箭,因為射了,就前功盡棄了,他所保護的東西,也將頃刻完蛋。
只能忍。
現在還不是時候,亮出他的獠牙。
段弈墨想到這,不禁又睜開眼睛,望向窗外的明月,今天,是滿月呢。
他的怒火和不甘心,在皎潔的月光下,也一點點平息,此時的心情,也只能用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來安慰了。
段弈墨不禁想到,能說出這句話的人,當時肯定也是超級不甘心的吧?
不禁竟是有些同情他。
不過好在,今天沒有丟面子,段弈墨以自己高超的射箭水平,贏得了眾人的驚愕。
沒錯,這就是大梁的實力,這就是表面文弱實則沉藏不露的中原人,我們漢人,講究謙卑,低調,一鳴驚人,是絕對不會像挈克那樣射中西瓜後站在原地等待歡呼和掌聲,這太高調和高傲了。
這令段弈墨非常看不起,因為一般最高傲的,都跌的最慘,不是沒到,是時候未到。
故事走向永遠是按照這個原理來的,驕兵必敗。
段弈墨想到這,思緒開始有些縹緲,竟是慢慢進入了夢鄉,這是他來到這裡的第一次,在凌晨兩點前入睡,可能是因為太累了吧,也可能是因為別的什麼,總之,這一晚,他睡得很好。
他不知道的是,這一晚,在挈克的營帳里,正在圍繞他展開著一番激烈的討論。
首先是娜朵,只見她啪地將筷子扔在桌子上,不滿道:「怎麼竟是全讓那個中原人佔了風頭,我連個西瓜都沒射中,還被稱為一個游牧民族,簡直是丟臉!」
「你知道就好。」穆風說道:「這下看你還不好好練箭!」
「我練了啊!」娜朵反駁道:「我哪知道一到正式場合就掉鏈子,平時我連蘋果都能射中的啊!」
「你那哪叫射中,距離都快縮小一半了,我都能射中。」穆風繼續冷嘲熱諷道。
「喂喂喂,你還說我,會場上,你一直和那個中原人嘀嘀咕咕的,你們在說什麼啊,我看你才是胳膊肘往外拐,說,是不是想叛逃。」
「走開,他不懂胡語,我幫他翻譯罷了。」
「喲,這麼貼心吶!」娜朵陰陽怪氣地說道:「什麼時候這麼好心了?」
穆風瞪了他一眼,說道:「我早就說過,中原人沒你們想的那麼簡單,這下輕敵了吧?」
一直在一旁沒有說話的挈克,突然開口道:「我以為他只是戰術懂得多,沒想到實踐也很厲害,那一箭,可是差點就射到了核桃。」說著若有所思,似乎是回想起了白日的場景。
「這沒什麼驚訝的。」穆風說道:「中原的學堂,可從來不是只教書本上的內容,尤其,還是皇室的人。」
「怎麼說?」挈克問道。
「據我所知,中原的教育制度是從前朝延續下來的,也就是前楚,大概三百年前,有一個名叫孔侑的男子,學士淵博,到處傳教,由於他本人的威望和名譽,跟隨他的弟子越來越多,這個孔侑,當時教給弟子們的課程,分別是射箭,駕車,禮樂儀式等等,其他的我我忘了,反正主要是這幾個。」
「啊?」娜朵疑惑道:「禮樂儀式?這是啥?」
「就是前楚的典章制度,政治技能和貴族社會的行為規範。」
「我的天哪,這有什麼好教的,而且,這還能當做移門課程?也太矯情了吧!」娜朵驚訝道。
「漢人非常注重禮儀,比如幾個家族聚會期間一個人說錯了話,是會被人嘲笑的,這是很嚴重的事情,整個家族都要蒙羞。」
娜朵一副吃了屎的表情,說道:「我算是知道為什麼漢人大多都比較虛偽了。」
穆風所有所思,又說道:「不過這些課程都是三百年前的事情了,現在在原有的這四門上又增加了四書五經,還有其他什麼的我也忘了,總之身為皇子,從小受到的培養是非常多的。」
「嘖嘖嘖,累死人了,生長在這樣環境的小孩,肯定不幸福,我看那段弈墨天天愁眉苦臉的,估計就是小時候遺留下來的後遺症。」
「那倒不會,越是級別高的皇子,地位也是越高的,那可想而知一路長大,得是多麼的嬌生慣養。」穆風忍不住說道。
挈克說道:「所以,他們都是從很小就開始練箭了?」
穆風點點頭說道:「是的,怎麼樣,這下你們見識到漢人的厲害了吧?之前還老罵人家娘?如今人家一箭能射中一個人的衣服而不傷他分毫,還能一箭射中蘋果,敢問娜朵小妹妹,你在那麼遠的距離上,有沒有射中過西瓜?」
娜朵臉上紅一陣白一陣,說道:「你也沒有,憑什麼說我?!」
穆風笑道:「我又不是你們阿圖卡斯家的人,你們不是號稱最強種族嗎?恩?射箭連個中原人都比不上,我們可是游牧民族誒。」
娜朵說不出話來了,一旁的挈克說道:「別說娜朵了,就算是我,在那麼遠的距離上,也從沒射中過蘋果,西瓜都是練了好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