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負心漢
當夜二人繼續在老吳的院落安置了下來。周三和盛溪若一人一間房,老吳一間房。那老吳今日是吃的溝滿壕平,一進屋便倒頭睡去,不一會鼾聲傳出。周三在自己房間依然打坐練功。他引天氣入體也有一段時日了,整個人身體都似乎煥然一新。「天地與我並生,而萬物與我為一。既已為一矣,且得有言乎?既之謂之一矣,且得無言乎?一與言為二,二與一為三。自此以往,巧曆不能得,而況其凡乎!」周三依著真法口訣繼續提煉著體內真氣。這三氣四象歸元術講究的第一步便是引天氣入體,修身煉體,提煉最純凈之真氣。若第一步走的不紮實,體能真氣不夠純凈,在以後修鍊地氣、人氣階段便會有極大的阻礙,甚至最終無法三氣劃一。往往在引天氣入體階段,天資聰穎的人,能感悟出自己的道,而這道的感悟也非常講究機緣。像神目門現任掌門凌光真人,便是在這道的領悟上超出常人,所以才被指定為這一代的掌門。可以這麼說,對道的領悟的多少,往往決定了修鍊之人今後的上限。周三雖然在那顆來歷不明的珠子的作用下,修鍊速度比起一般人快上數十倍,體內真氣也極為充足,可以進行那第二層的地之氣的修鍊,但是他自己隱隱之中總覺得掣肘之處甚多,當下也不急於開始第二層次的修鍊。周三又將天之氣的口訣自那第一篇氣之何所來,到最後一篇氣之何所用從頭至尾仔細參詳了一番,總也找不到原因,正自煩惱間,卻聽「叮噹、鐺。。。。。。。」琴聲再一次傳來。
「想必是夏卿卿姑娘又再彈奏了吧?」周三心裡這般想著。琴聲一改那日聽到的節奏上的變化,調子一直平坦低沉,最後卻在這低沉上帶著決絕之意。「啪」的一聲,琴聲戛然而止,緊接著傳來幾聲嗡嗡的聲音,聽著像是琴被摔在地上的聲音。而後過了一會,是一個女人癲狂的笑聲。笑聲中滿是怨恨、悲傷與自嘲。
「周三哥哥,你睡了嗎?」盛若溪在周三的窗子外問道。
「哦,沒呢」周三正在思量到底發生了什麼。
「咱們去看看卿卿姊姊吧?」盛若溪提議道。她那日見到夏卿卿姑娘生的美貌,琴也彈得好聽,又見她痴情如此,終於和情郎重逢,心底非常為她高興。今日不知怎地,總覺的有事情要發生,所以出了房間,來尋周三一起去探個究竟。
周三也覺得好奇,「那日夏卿卿姊姊不是和那白家二郎重逢了嗎?這是怎麼了?」周三百思不得其解。
二人向著夏卿卿姑娘的院子再次摸索而去。時間不大,二人又一次來到那栽種杏樹的院落。盛若溪見杏花開的嬌艷,伸手摘了枝別在髮髻上,沖著周三眨了眨眼,輕聲道:「周三哥哥,我好不好看呀?」
周三臉一紅,原以為她就隨口一問,沒料到對方睜著一對大眼睛期待著看著自己。周三撓了撓頭道:「好。。。。。。好看」這句好看說的磕磕絆絆。盛若溪聽他說好看,笑得一對眼睛像月牙似的。
二人又爬上窗戶,向著夏卿卿姑娘的屋內看去。只見夏卿卿姑娘趴在書台上,身後的長琴摔在地上,弦也斷了數根。
「共剪西窗竹,哈哈。。。。。。」夏卿卿姑娘又大笑起來。她雙手捧起一張剪了兩個小人的畫像,在房屋中間轉起圈來。隨著她的轉動,衣衫飄在半空,本是極美的畫面,但是現在卻透漏著無窮的孤寂。
不一會,夏卿卿跌落在地,痛哭出聲。
「吱呀」的一聲,房門被推開了。
「女兒呀,你莫要再傷心了,男人都一個樣子。」卻是那鴇兒姐進來規勸。其實她哪裡是來規勸來的,只不過是擔心卿卿姑娘就此變得瘋癲,那之前自己請人細心教她彈琴,讀書什麼的不都是白費了嗎。
夏卿卿根本不去看她,只是趴在地上,哭泣著,手裡依然攥著那畫像。
「我的好女兒,那白文英現在了不得了呀,是肖老城主門下的紅人。」鴇兒姐說著,「我知道女兒你是個痴情的,但是霞帔城現在是肖老城主當家,姓白的為了獻媚,將你奉與肖老城主,你也有個好去處,姓白的也落得好處,說不得為娘我也能跟著喝點湯。」
夏卿卿姑娘始終沉默著,只是眼神中滿是絕望、憤恨、不甘。
「唉,女兒呀,你這不吃不喝的,瞧著讓人心疼呀。肖老城主的神通這霞帔城裡大家都知道,那盛家厲不厲害?還不是全家被。。。。。。。哦呦,提起來我都害怕。你這般作踐自己,卻又什麼用呢?」鴇兒姐誓要說動卿卿姑娘。
說道這裡,周三感覺身邊的盛若溪身體一顫,他知道她是盛家子弟,滅門慘案才發生幾天,這樣的反應都是難免的。他心裡憐惜她,伸出手牽起她的手來,投去一個堅毅的眼神,似乎在說不論發生什麼事我都在你身邊。
盛若溪感激的看了看周三,同時還以一個堅定的眼神。
那鴇兒姐繼續地勸說著,周三與盛若溪二人從她的話中終於弄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原來這白文英就是白家二郎,從霞帔城離去后便到了諦聽城,拜入肖老魔的門下做了個外門弟子。此人長著一張好嘴,極盡阿諛奉承之能,竟然哄的肖老魔十分開心,做了個幕僚。白文英多年的書並沒白讀,多次為肖老魔獻計獻策,得到了重用。肖老魔這人是個貪淫好色的,家裡侍妾成群。盛家滿門被滅之後,肖老魔尋歡作樂的心思上來了,當下便和白文英詢問這霞帔城有沒有什麼絕代佳人。這白文英為了巴結肖老魔,毫不猶豫的就想起了夏卿卿。昨日白文英到這春閨樓來,虛情假意和卿卿姑娘說了自己如何思念對方,這些年在外面過的艱辛,只是為了和佳人再續前緣。此次前來就是請卿卿姑娘前去與他相聚,共續前緣云云。夏卿卿那想的了那麼多,當下喜出望外,與他同去。哪知道最後竟然是將自己獻給了肖老魔。那肖老魔手段極為陰狠,夏卿卿一介弱女子只能任其宰割。夏卿卿從肖老魔處出來后便心如死灰,她回憶起當年白文英如何與自己山盟海誓,如何說將自己視若珍寶。他還說自己流落到這春閨樓定然是有千般萬般的苦衷,他此生一定會呵護自己,照顧自己。夏卿卿幾乎瘋了,現在回憶起這些話,她感覺無比噁心,她恨肖老魔,更狠白文英。
周三和盛若溪雖然年紀不大,對男女之間的情愛不是很明白,但是聽到這裡也不禁義憤填膺。他們兩個人自被琴聲吸引后初次見到夏卿卿,都覺得這女子美貌動人。從夏卿卿與司徒朗的對話中見識到了夏卿卿的痴情,一心都撲在了白文英的身上,即便司徒朗家世、人品都是上佳之選,但是也不為所動,兩人都對著夏卿卿生了親近之情。待到後來白文英歸來與夏卿卿重逢,二人都為她感到欣慰。哪裡知道這個白文英竟然干出這畜生也不如的事情。二人都心裡都覺得這個卿卿姊姊好苦的命,一顆真心所託非人。
夏卿卿許久后,緩緩地說道:「三姨,你去幫我把白家二郎請來吧,我有些話要對他講。」
「喲,我好大的臉吶,那白家二郎現在是這城裡有權有勢的人,我哪裡請的動他?」鴇兒姐悻悻地道,好像對白家二郎此番回來,成了新任城主跟前的紅人十分不滿。
「你就告訴他他若不肯來,我就豁出去不要這張臉了,也要將他這負心漢的事說與滿城的人聽。」夏卿卿堅定地說道。她料定白家世代是讀書人,對著面子之事看得極重,雖然有些事情自己做得,別人卻說不得。
「哦,那我這就去請他來,女兒你要想開點呀。」鴇兒姐見到夏卿卿要見白文英,心道暗道:「真是個死心眼的,離了那白家二郎活不成嗎?也罷,只要你不尋死覓活的就行。」想到這裡轉身出去了。
鴇兒姐出去后,夏卿卿打了盆水,坐在妝台前梳洗起來。梳洗完畢后,塗了胭脂水粉,整個人瞬間與之前不同,容光煥發起來。周三和盛若溪對視了一眼均覺這個姊姊當真是極美。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功夫,腳步聲傳來,是白文英與鴇兒姐到了門外了。那鴇兒姐也不進屋,高聲說道:「女兒呀,白公子我幫你請到了,你們好好聊。」有轉過身滿臉笑意的對著白文英道:「白公子,我家卿卿姑娘盼了你多時了,你們慢慢聊,不要著急上火呀。」這一笑,臉上的褶子堆在一起,她本就脂粉上得多,這一下竟擠掉了許多下來。
「我自理會的」白文英冷冷地說道。他懶得理會這鴇兒姐,現在他是這霞帔城裡炙手可熱的人物。
「啊,呸,你這不要臉的小畜生。自己的女人都能拱手送給別人,你就忘記當初是怎麼苦苦哀求老娘求見卿卿的了?」鴇兒姐心裡這般想著,她雖然勢力、貪財,卻也打心底里瞧不上這白家二郎。她只是後悔當初怎麼豬油蒙了心,怎麼就答應了這白文英與夏卿卿往來了呢?心裡雖這般想,但是她嘴上卻不敢帶出來,恭敬的幫白文英推開房門,待他走進后又合上了。
白文英卻不這般想。昨日他將夏卿卿獻給肖老魔,對方極為滿意,連連稱讚他有眼光。要知道那肖老魔可是剛剛滅了盛家,叱吒風雲的人物,在整個魔教都是有一號的人物。他現下盤算的就是怎麼更進一步得到肖老魔的賞識。
白文英進了房間后,見到夏卿卿坐在妝台前,依舊瞄著眉。他也不催他,把玩著手裡的摺扇。不一會,只見夏卿卿轉過頭看向白文英道:」二郎,你覺得我這個眉毛畫得怎麼樣?「
白文英錯愕的看了眼夏卿卿,隨即臉上漏出得意的神情,他冷冷地道:「甚好!」
「是嗎?二郎,我覺得眉角處不太好,你把我畫一下吧。」夏卿卿溫柔的看著白文英說著,臉上漏出嬌羞的祈求表情。
白文英嘴角閃過一絲狡黠的笑容,坐在旁邊的凳子上,給夏卿卿描起眉來。
突然間,不知何時夏卿卿手裡多了一把剪刀,向著白文英的心口直直的刺去。
夏卿卿想象中的事情並沒有發生,白文英左手一格,手中摺扇已將剪刀打飛,抬右腳踢出,將夏卿卿踢飛,撞在床沿跌落在地。白文英此時已經跟隨肖老魔數年,也學了些修道的法術。夏卿卿不過是個普通的弱女子,哪裡禁得住他這一腳,口中噴出一口鮮血,已是進氣多出氣少了。
白文英冷哼一聲,站起身道:「我好心引薦你給肖城主,你與他做個侍妾不好嗎?嘿嘿,沒想到你竟然不識好歹,那就只能說聲抱歉了。」說罷,白文英手裡摺扇一抖,從那摺扇的頭上射出三刀銀針,直奔夏卿卿喉頭而去。
房中人影一閃,卻是周三已然閃入,抬掌劈落銀針,雙腳一釘,站在夏卿卿的身前。盛若溪卻是從房門跑進來,伸手扶起了夏卿卿。適才他二人見到夏卿卿讓白文英給她描眉,都感到十分不解。等到看到夏卿卿用剪刀去刺白文英才恍然大悟。哪裡知道這白文英心裡早已有了戒備。
白文英撇了周三一眼,看到是個少年,輕蔑地道:「哦,哪裡來的野小子,在這多管閑事起來了?」
「嘻嘻,這位白公子,你可聽說過有廉恥二字?這位卿卿姊姊等你多年,你就這般對待她嗎?你真是禽獸也不如。」周三對著白文英義憤填膺地道。
「她一個妓院的出身,以我今時今日的地位,和她在一起不是髒了我的名聲嗎?嘿嘿」白文英冷笑道。
「原來。。。。。。你一直這樣看我,枉我一直拿你當做最知心的人看待。」夏卿卿磕絆地說著。聽到白文英這話,真是肝腸寸斷,她一直以為白文英起碼當初和自己在一起的時候后還是有真情的,哪知道對方從始至終只是拿她當做妓院的一個妓女看待,哪裡曾投入半點真心。「當初。。。。。。。你。。。。。。。身無分文,我時常那自己積攢的銀子接濟你。你。。。。。。。你在我這裡盤桓的數月,說的。。。。。。說的那些話還言猶在耳,哈哈。。。。。。哈哈。。。。。。只怪我眼瞎呀。。。。。。」夏卿卿吃力的說著,時而癲狂的笑著,語聲凄厲,聽起來讓人心裡發顫。「啊!」一聲慘呼傳出,周三忙回頭看去,只見夏卿卿已然用兩指扣下自己雙目,兩隻眼眶血淋淋的,看去讓人心裡發憷。她本來就在白文英那一腳之下傷了肺腑,已經將要咽氣,這下有自行挖去雙眼,疼痛之下,就此死去了。
周三和盛若溪二人感懷她的遭遇,落下淚來。
「嘿嘿,死了倒也好,這下清凈了。兩個小野種,也隨她去吧。」說著白文英摺扇一抖,射出數十道銀針向著周三與盛若溪二人籠罩而來。周三此時簡直要氣炸了肺,「世間怎麼又這樣狼子野心的人,卿卿姊姊的一顆真心換來的難道就是這般凄慘收場嗎?」,周三心裡這樣想著,只覺眼前這個白文英是個十惡不赦之人,當下下定決心要為夏卿卿報仇。他怒吼一聲,運轉體內真氣激蕩,左掌一引,那飛來的銀針當即射偏,釘在房間的窗戶上,接著他身形急閃,欺近白文英身旁,右掌當空一立,將全身真氣盡數凝聚在右掌掌心,泰山壓頂之勢向著白文英拍去。
那白文英才學了多少道行,那能和周三修鍊了神目門無上真法的周三相比。真氣未及,他已然感到不妙,知道自己恐怕在這一下之下就要被拍的魂飛魄散了。「饒命!小哥饒命,我知道肖老魔為了滅盛家滿門。」他臨死之時也不管有用沒用,將自己知道的最要緊的秘密說了出來。
果然奏效了,只聽盛若溪說道:「周三哥哥且慢,聽聽他怎麼說再殺了他不遲。」剛才聽到白文英說到盛家滿門被滅之事時她身體一震,自然要問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