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五章
張小滿還是決定自己再去見一見沈巍巍,如果想要知道孫甜甜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除非孫甜甜自己說出來,否則又會是一個永遠的謎,就如自己失去的那段記憶一般。
而打開孫甜甜心結的關鍵,還是在那個叫沈巍巍的女人身上。
當張小滿和沈巍巍見面后,終於知道余兮所說的「令人絕望的女人」是什麼意思了,一個在以陪自己女兒玩一天為交換條件,從張小滿這裡索要了5萬塊「演出費」的人,怎麼能不令人窒息呢?
剛開始,孫甜甜還對沈巍巍有些抗拒,不願跟沈巍巍去玩遊樂園的項目。慢慢地,終究是血濃於水的力量發揮作用,從不再強烈排斥,到孫甜甜臉上慢慢露出笑容,也不過是半天的時間。下午,沈巍巍又帶著孫甜甜逛了商場,買了好些漂亮的小衣服、小裙子。最後,沈巍巍將孫甜甜交給張小滿的時候,明顯已經感覺到孫甜甜對沈巍巍的態度發生了變化,已經不再那麼討厭這個叫沈巍巍的女人。將這一切看在眼裡的張小滿,無奈感嘆,有時候孩子真的很容易滿足,只是希望爸爸媽媽陪著自己而已,可是有些人卻連這些都無法辦到......
第二天,張小滿帶著孫甜甜又來到余兮的心理諮詢室。余兮這次拿出一盤橡皮泥黏土兒童玩具,讓孫甜甜自己想捏什麼就捏什麼。孫甜甜開始的時候捏了很多小動物,又捏了昨天遊樂園坐過的海盜船,想了想,最後又捏了兩個小人。
余兮指著兩個小人,「這是媽媽和甜甜嗎?」
孫甜甜點了點,又繼續捏了起來,這次也是一個小泥人。
余兮問道:「這是爸爸嗎?」
孫甜甜搖搖頭,指了指張小滿,「叔叔。」
見孫甜甜終於肯說話了,余兮繼續問道:「爸爸呢?是發生什麼可怕的事情了嗎?」
甜甜點了點,這次沒有說話。
余兮急忙追問到:「是什麼樣的人對爸爸做了可怕的事呢?」
甜甜搖搖頭,獃獃看著余兮。
余兮安慰道:「甜甜,你要告訴余阿姨和張叔叔,我們才能幫你,現在甜甜很安全,不會有可怕的事情發生了,可以告訴阿姨是誰做了可怕的事情嗎?」
甜甜哭著點點頭,糯糯的聲音有些顫抖,「一個笑著哭泣的人。」
張小滿和余兮面面相覷,始終無法理解甜甜說的「笑著哭泣的人」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余兮抬眼看著張小滿,「後面打算怎麼辦?總這樣不是個辦法,你也不可能一直帶著甜甜。」
張小滿攤攤手,「走一步算一步,總不能再讓孩子回去撿垃圾吃,」苦笑著,「我問過一些福利院,都說很麻煩,甜甜的父母又都還在,這種情況福利院是不能收的。」
余兮看了看還在玩橡皮泥的孫甜甜,「我來想想辦法吧.....」
派出所,何警官站在白板前,一點點整理公園案件的線索,忽然想起之前張小滿妻子和女兒遇襲,想到始終聯繫不上的孫建,隱隱約約感覺有什麼東西在腦子裡閃現過去,又抓不住.....
曹警官手裡捧著一杯茶,慢悠悠走了過來,看了一眼白板上的案情梳理,一邊吹著杯沿的茶末,一邊說道:「這案子真邪門,我當了這麼多年的刑警,還是頭一次遇到連受害者是死是活都不知道的案子,小何啊,當心點,案子破不破不是最重要的,我總感覺這件事很危險!」
何警官白了一眼曹警官,「知道危險,你還陷進來?」
曹警官嬉皮笑臉道:「我這不還有一個月就退休了,以後啊,就只能種種花養養鳥。一個月內,這個案子破了,我退休臉上也有光,夠我吹一輩子了。沒破,也不打緊,至少最後努力一把了,也沒啥遺憾的。」
何警官摸著下巴,盯著白板上一張張案發現場照片,「知道嗎,老曹,我昨天調查了全市的醫院診所,沒有一家最近有丟失血袋或者有突然失血過多病人的治療記錄。」
曹警官摸摸頭,「什麼意思?」
何警官轉過身,眯了眯眼,「意思是,受害者很可能已經死亡。」
曹警官砸吧一下嘴巴,吐出一根茶葉,「嗐,也不知道死的是哪個倒霉鬼,有時候覺得真沒意思,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死了就什麼都沒有,壞蛋卻還可以活著,甚至還有機會改過自新,重頭再來,可那些死者的家屬一輩子就只能活在悲痛當中。那個叫孫甜甜的小女孩現在怎麼樣了?」
何警官無奈搖搖頭,「現在還在張小滿家,我也幫不上什麼忙,怎麼突然問起這個?」
曹警官不知從哪裡提了一個椅子,坐在何警官面前,望著天花板長長的白色燈管,「這件事讓我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個家暴案,」曹警官慢慢回憶著,「我那會也還跟你一樣,一腔熱血的愣頭青。當時有一家子,男人經常在外花天酒地,也不掙錢養家,女人一天做4份工作,掙點錢全被男人搶走,男人喝醉酒就回家打老婆孩子。有一次實在打的厲害,女人被打斷了幾條肋骨,鄰居實在看不下去就報了警,」曹警官指著自己的鼻子,「當時就是我接的電話,我到醫院看過女人和孩子身上的傷,我也是氣昏了頭,打了那個男人一頓,還把他以故意傷害罪刑事拘留了起來。」
何警官點點頭,「抓人是應該的,但你不該打人,怎麼,受了處分?」
曹警官搖搖頭,「處分不處分的事情倒不是重要的,抓那個人渣的時候,他居然還在跟別的女人在夜總會跳舞,就這一頓打,不管處分不處分,我都是不後悔的。知道為什麼後來我又把那個人渣放了嗎?」
何警官皺著眉不解道:「為什麼?」
曹警官嘆了口氣,「那個女人從醫院帶著渾身的傷跑到派出所,哭天喊地求我,讓我放了他男人,不放的話,就一頭撞死在派出所。」
何警官頓時如遭雷擊,也知道當時曹警官心裡會如何翻天覆地,睜大眼睛問道:「為什麼!」
曹警官無可奈何又嘆息一聲,「是啊,為什麼?我當時也是這樣問那個女人的,她告訴我,那個男人再渾球,再怎麼不是人,也是孩子的爸爸,她不想讓孩子那麼小就沒了爸爸.......小何啊,有時候我就在想,我們當警察是為了聲張正義,懲惡揚善,可是,你看,只要受害者不追究或者諒解了,壞人就不可能受到懲罰。甜甜的事也是,問起這個就是想告訴你,那個叫沈巍巍的人以監護人的資格和你抓的小劉老師已經達成了和解......聽說,只......要了兩萬塊.....」
何警官想起孫甜甜可愛的樣子,又想起孫甜甜身上的那些傷,一拳錘在桌子上,「怎麼可以這樣!」又想起張允熙,問道:「張小滿呢?難道他也這樣算了?」
曹警官正色道:「張小滿還是決定要起訴小劉老師,他說,壞人得不到懲罰,法律將是一紙空文。」見何警官鬆了一口氣,曹警官繼續道:「另外,我要提醒你,小何,不要和張小滿這樣的人走得太近,我當了這麼多年的刑警,鼻子很靈,張小滿身上的味道很危險,你要當心!」
何警官沒有在意曹警官後半段的話,只想著要是所有的父母都像孫甜甜父母一樣,那得多麼可怕,這樣的父母還不如沒有。何警官突然站了起來,像是想到某種可能......
這時候,派出所的電話響了起來,報案的是一個拾荒老人,說是在郊外廢棄工廠發現一具焦屍。何警官和曹警官急忙出動,趕到現場。
廢棄工廠內,正中央有一把椅子,椅子上坐著一個人,渾身已經被燒成焦黑。口鼻內均有黑色煙塵,這個人是被活活燒死的,何警官一邊查看,一邊仔細判斷,湊近聞了聞,是汽油。手背反綁在椅子後面,以椅子為中心,地上有一個紅色油漆畫的圓圈。椅子下方有一個紅色油漆的數字——14,紅色圓圈外對稱的寫著幾個數字:11,34,13,11,34,42,15,33。
曹警官忽然叫道,「小何,看這裡!」
何警官聞聲尋去,曹警官正站在面對死者的牆壁,牆壁上有一行同樣用紅色油漆寫的字:
火祭已經開始,稻草人一落淚,大麥田吃掉一個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