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抖威風趙姨娘吞穢
「程寶兒!你個殺千刀的小崽子,」廊柱下一個臉抹得像麵糰的女人叉著腰叫罵,「還不給老娘去買包子!」這個女人身穿件綠綢夾襖,兩個黑眼圈即便是厚厚的粉底也遮蓋不住,那是通宵抹骨牌的傑作。i。com
「趙姨娘再施捨幾個子兒吧。」她對面的少年一臉憊懶,嬉皮笑臉伸出髒兮兮的手掌,顯然沒把這個張牙舞爪的趙姨娘放在眼裡。
「程寶兒!你少得寸進尺,可別拿自個真當少爺了!」趙姨娘威脅,「你昨兒晚吃的棒槌還不夠啊?」
聽到這話程寶兒揉了揉額頭,昨晚上被舅舅打出的幾個疙瘩還沒消呢。話說程寶兒這個親娘舅可不是什麼好東西,貪杯好賭不說,四年前州里遭大瘟疫,他居然趁著程寶兒父母染病去世舉目無親,謀奪了妹妹妹夫的家產。這個趙姨娘就是那時候買的小妾。
「那姨娘您放心,舅舅就是再拿棒槌打死我也不會說那晚在東邊麥垛里見過您。」程寶兒髒兮兮的小手沒手回去,反而賊笑著向著趙姨娘揚了揚。
「殺千刀的!」趙姨娘臉霎時白了又紅,紅了又白,她警惕地張望了下院門,壓低聲音叱罵,「你就不會小點聲啊!」
「您放心,我舅在得意坊摟著粉頭睡得香呢。」在這個所謂的『家』里,個個巴望著程寶兒早點死掉清靜,他能活到如今自然靠著個還算機靈的腦瓜子。
「拿去,個殺千刀的小王八崽子!」趙姨娘恨恨地從繡花荷包里捻出幾個銅錢丟到地上,然後她趁著程寶兒彎腰撿錢的功夫在他脖子上狠死一擰,留下塊淤青。
挨了這下皮肉之苦的程寶兒也不生氣,笑嘻嘻的撿起錢就跑,他自小就對各種虐打習以為常了,趙姨娘這一擰對他來說,連開胃小菜都算不上。
離開舅舅家的程寶兒就像是滑溜的小泥鰍,飛快穿過人流如織的小巷,在一處小院前停了下來。這小院雖然院門緊閉但院牆不高,院牆外條擺了條春凳,院內正傳來小孩們雜亂的讀書聲。
程寶兒一到這院子外整個人都變得穩重了許多,他小心翼翼地脫了鞋,站著春凳趴上了院牆。牆那邊一個面容古板須皆白的老先生正在教一群頑皮學生識字,很快老先生也現了趴在院牆上的程寶兒,他只是面無表情地看了眼,然後繼續教他的書,講書的聲音卻大了許多。
這個古板嚴厲的趙老先生是程寶兒生命里遇到的不可多得的好人,當初逮到程寶兒爬牆偷學的趙老先生既沒有呵斥也沒有驅趕,連一句多餘的話也沒有,只是從此每天這個蒙館的院牆下都會出現一條春凳。就這樣,三年裡,東一點西一滴,程寶兒居然因此識全了字!然而這三年裡所有和老先生交談的話加起來也沒過十句。
「趙老先生,等小爺我了財一定要好好報答你。」程寶兒心中默念著,然後戀戀不捨地爬下院牆,跑到另一頭的鋪子里買了幾個大肉包子。
回去的路上程寶兒對比趙老先生的仁善一想到那趙姨娘就來氣,他眼珠子一轉,臉上浮起絲賊笑,接著跑到僻靜的地方解開了裹包子的荷葉,「呸」地吐了口,然後攪和兩下再裹起來,一路小跑回去。
「挨千刀的斷腿王八崽子!」趙姨娘拿起攪和了程寶兒唾沫的包子一邊塞嘴裡一邊罵,「你想餓死老娘啊!去這麼久!」
看到她把那加料包子狼吞虎咽的樣子程寶兒心中湧起一片強烈的快意,可畢竟臉上卻不能表露出來,他強忍著笑意回答:「你也不看看現在什麼時辰,天快黑了你才起床,人家的包子又不會等你,當然要熟了才能賣。」
正在這個時候虛掩的院門「咣「地一聲被踢開,一個肥頭大耳的中年男人晃晃悠悠地撞了進來,他進門就給了趙姨娘個耳光:「小娼婦,家裡有米有面的亂使錢!」
這人就是程寶兒的舅舅了,官名曹二。
「還說我啊——」趙姨娘挨了這一巴掌立刻坐到地上抱著柱子捶胸跌足地乾嚎了起來,「你每天輸錢、養粉頭怎麼不算算啊!菩薩爺啊,我這命怎麼這麼苦啊……」
「你個娼婦懂個什麼!」曹二噴著酒氣扶著門框往屋裡鑽,突然他回頭問了句:「那狗崽子呢?」
「程寶兒?」趙姨娘咦了聲,「剛才還不在的嗎?」
「等下我剝了他的皮……」曹二嘟嘟噥噥著栽倒在床上。
程寶兒當然早就溜了,要不賭輸了的曹二非把他打個半死不可,現在的他正藏在牛棚上,點著蠟燭頭數他積存的那些銅錢。
「七十三,七十四,七十五,七十六,恩,還差二十四文。」程寶兒滿意地笑了,這一個個銅板早被他無數次地數過,摩得水亮,在蠟燭頭的火光下黃澄澄地很是漂亮。
「差二十四個大錢就小爺我可以去靖陽咯!」程寶兒伸了個懶腰,然後滿意地把錢囊細細打上結,藏進一根掏空的房梁里。攢錢去靖陽,這是程寶兒目前唯一的目標,即便日日挨打。因為在靖陽有他父親的一個小在那裡開紙馬店,當年還許過程寶兒只要去,就收他做學徒的,但靖陽路遠,即便有一百個大錢的路費也只能勉強供路上吃食罷了。
「澤南的臊子邱平的牙,靖陽的鹵澆叫呱呱,小爺我左撈妹子右牽花……」目標在望的程寶兒哼著小調在小窩裡躺下,然後很快進入夢鄉……
然而沒睡多久,程寶兒就被一陣喧鬧聲吵醒:
「走水了!走水了!」
「快快!」
……
黑暗中只聽見四下里一片人馬沸騰聲,漢子叱罵、女人哭號、鎮里所有的狗更是狠了地亂叫。
「哪裡起火了?」程寶兒一個骨碌翻下牛棚,向著外面跑去。
小巷外面果然是一片火光衝天,赤紅的火焰映紅了半邊黑幽幽的夜空,火光下幾十個漢子正亂糟糟地光著膀子提水滅火搬拿家什,而街邊的潑皮則是一幅幸災樂禍模樣,眼睛只管往那些衣衫不整滿臉驚慌的年輕女子胸里鑽。
「哎呀!段老先生的蒙館也著了!」一個婦人突然驚喊起來,「裡面七、八個的孩子一個也沒跑出來啊!」
「什麼?」「哎呀!」「老天爺啊!」
一幫年輕漢子聽到這話更是齊聲喊,可這火勢太大,那蒙館又離得遠,所有人只能徒呼奈何。
「老先生!」程寶兒也慌了,這趙老先生雖然古板嚴厲,可於他有大恩,他如何不慌?那蒙館中還寄學著七、八個慕名而來的遠村孩子,這下全部被包圍在烈火當中。
「怎麼辦?怎麼辦?」程寶兒急的團團轉,忽然他看見一個漢子扛著床棉被經過,他立刻把那床被子搶了過來。
「你幹什麼?」那漢子火了,提起拳頭就要打程寶兒。
「我去救人!我要去救人!」程寶兒這樣喊著又拉住一個提水經過的人,他二話不說搶過來那桶水,然後把那桶水潑在被子上,最後把淋水被子往背上一背,向著熊熊燃燒的火海中沖了進去。
醒悟過來的眾人正準備學著程寶兒的樣子去救人,然而正在這個時候程寶兒身後一棟燒塌的房子「轟」地倒下來,烈焰伴隨著燒焦的房梁瓦檐傾倒一地,把路堵住了,「哎呀,那孩子可惜了。」旁人都在嘆息著那個少年的急智和冒失。
「好熱,好燙!我他仙人啊!熱死小爺了!」程寶兒即便是扛著浸水被子也能感覺到高溫的可怕,他怪叫著,頭和全身衣服彷彿被水泡過一樣,汗水夾雜著濕被子里的井水從額頭上流了下來,模糊了他的視線,而火氣更是隨著呼吸在無時不刻的灼痛著程寶兒的口鼻,幾乎讓他窒息,腳下的青石板地面也烤得燙,程寶兒的鞋子已經被烤焦了,要不是有濕被子里不斷流出的水的話,早就燒著了。
扛著被子的程寶兒在火海中一路踉踉蹌蹌地狂奔,終於,他看到了趙老先生的小院子,這裡火勢更是驚人的大,似乎就連那石砌院牆都在熊熊燃燒,一片熾紅,更不用說那淹沒在火浪中只能夠隱約可見的院門。
「我他仙人的!」程寶兒罵了句,咬牙狠衝過去一腳踹在門板上!
「嘭!「院門猛然打開,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他沒有感覺到火焰的炙疼,反而一股涼爽之氣撲面而來。
「奇怪了。」衝進小院的程寶兒疑惑的說,對比外面鋪天蓋地的熱浪這小院里居然是一片清涼,這一內一外隔一堵牆彷彿是兩個世界,更奇怪的是這小院里也無一處不有熊熊烈焰在燃燒!
程寶兒遲疑了片刻扔下被子,試探著把手伸向了那些火焰,接著更加驚訝了:「見鬼,這裡的火,居然是冷的!」
「當然是冷的,那就是個障眼術。」一個滿是嘲弄意味的話語聲驀然響起。
這突兀聲音響起的同時整個小院瞬間陰冷了下來,所有的火焰在瞬間詭異地消失一空。
程寶兒只覺得有股寒氣穿透腳掌,沿著雙腿、脊骨而上狠狠地扎進了後腦里。
「吱——」房門打開,模模糊糊的人影出現在程寶兒眼前,有個頭顱正提在他手上。須皆白。
「你是誰?!」程寶兒驚駭之下大喊,然而沒等他喊出口,那人伸手沖他指了指,程寶兒眼前一暗,他意識中的整個世界立刻昏黑一片,整個人無力地向後跌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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