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1章 十七歲的蘇小魚很煩惱
歐長風搖頭:「你無法拒絕。」
林楓楊見自己的老夥計露出了理解的笑容,便釋然的點了點頭。
「是的,我無法拒絕,不止是我無法拒絕,任何人在我的位置上,哪怕是你,哪怕是白老師,在了解一切的真相之後,沒有人能夠做出拒絕的決定。這是君家人的權利,不是嗎?」
歐長風沉默良久,忽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白老師不會在學習的問題上說假話,如果不是這位蘇同學的基本能力以及差到了一定程度,她絕不至於在上午的課才一結束,就立即風風火火的趕來了院長辦公室。校長,白老師的考慮不無道理,若是蘇小魚沒有那個能力完成大學課程,她留在這裡也跟不上其他同學的進度,我想她自己也不會好受的吧?」
林楓楊笑著:「君家是什麼樣的家庭?他們送過來的女孩,學習國畫的真正目的,怕也只不過是休閑和消遣罷了。讓她學吧,跟得上、跟不上是她的事,想要學好她就會付出比平常人多十倍、百倍的努力,若只是混日子,看在君家的面子上,讓她混四年又如何。我們已經做到了能做的一切,肯不肯付出心力去學,那本就是她自己的事啊。」
歐長風立即點頭:「好吧,白老師那邊,我會去與她溝通的。我至少會為蘇小魚爭取出一學期的時間,來補上所欠缺的基礎部分。我想,如果這學期結束,蘇小魚依然還是跟不上的話,她自己也會被壓力打倒,主動離開的吧?」
對此,林楓楊依舊還是一樣的表情:「靜觀其變。」
頓了頓,林楓楊囑咐:「關於免考面試名額的事,學校一直處於高度保密的狀態,這是校方所準備的一份相當豐厚的禮物,它不能無所限制,隨便給予。從央城藝術學院成立的最開始,對於這個方面的規定已是相當的嚴謹。歐院長,你能理解的,這樣的消息能不擴散,還是盡量不要張揚的好。我怕有心人會利用起這個古老的傳統,巧立名目,以達到私人的目的。」
歐長風是個聰明人,稍微一想,就明白了林楓楊的真實目的。
他點了點頭:「我在跟白老師溝通的時候,會斟酌字句,找些其他的更合理的借口,不到萬不得已時,不會泄露蘇小魚進入學校的真實原因,林校長,請你放心。」
林楓楊欣慰的拍了拍歐長風的手臂。
「其實我是很樂於見到蘇小魚的到來,我們這所學校,欠君家的太多太多,能有個小小的機會能夠做出彌補,這將是維繫美好友誼的最佳方式。這些年來,君家換了幾代家主,與學校這邊的關係一直都淡淡的,雖然仍舊保留著每年捐款捐物的傳統,但我們的學校明顯已不在整個君家的眼界當中。若是可以修復日漸疏遠的關係,藉此契機,在其他方面有著一些特殊的合作往來,已算是大功一件了。歐院長,即使是學校,也有積極向上的發展過程,我們不能把路越走越窄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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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在學校專為學生們提供的一間畫室之內,馮夢與蘇小魚面對面坐著,蘇小魚看上去明顯有些沮喪,而聽她講完了事情的始末,馮夢露出了吃驚的表情。
「你一點基礎都沒有,還跑來讀國畫系,魚魚,你是怎麼通過學校的招生考試的呢?」
馮夢問出的問題,最近似乎經常有人在問。
蘇小魚完全不知道該怎麼會就打,最後乾脆沉默以對。
每個人都擁有自己的笑眯眯,蘇小魚不願意說,馮夢也沒有追問下去。
怎麼來的,現在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要怎麼留下來。
央城藝術學院對學生的要求是相當的高呢,期中考、期末考,專業考、文化課考試,還有對於語言方面還有些要求,像是芭蕾舞和現代舞等專業,還必須要求學生的英語水平達到四級以上,到了研究生時,則要求必須是六級。要麼說,這所學校是出了名的艱難考入、痛苦離開,學校內根本不給混日子的人留有餘地,考上幾次,掛科幾次,每年都有念不下去主動離開的學生,也有掛科太難看,連補救餘地都沒有,而直接被學校勸退的學生。
「魚魚,你別一直老低著頭啊,你告訴我,你打算怎麼辦?要不然,你現在轉系?你跟君先生不是關係特殊嗎?如果你提出來想要換專業,相信也就是君先生一句話的事吧?」
這次,蘇小魚有了反應,她氣呼呼的等著馮夢,順手抓起椅子上的軟墊,沒好氣的砸了過去。
「專業是我自己選的,上課第一天遇到點困難就琢磨著換專業,甚至是退學,那也太不符合我蘇小魚的脾氣了。不換,堅決不換,我還就相中國畫系了,誰都甭想把我趕走。」
她嘟起紅潤的嘴唇,分外的可愛。
馮夢忽然覺得,蘇小魚與小奶包實在是非常的像啊,並不是說五官哪裡像,而是說這兩個人的神態表情還真是如出一轍,只是大碼和小碼的區別。
那麼,蘇小魚和小奶包之間存在著某種關係?
馮夢的腦子裡不受控制的發散思維,不知真的,當一個念頭突然出現在她腦海中時,馮夢僵住了。
她詭異的瞪著蘇小魚,腦子裡是在想。
蘇小魚和小奶包不會是——親姐弟吧?
也就是說,蘇小魚是君先生女兒?嗯,她不姓君,八成是私生女,因為某種特別的原因,所以君先生還沒有堂堂正正的認下她,讓全世界都知道,他除了有個兒子之外,還有個已經上大學的女兒。那麼問題又來了,君先生兒女成雙,他自己究竟是多大了?他生下蘇小魚的時候,難道還是個十幾歲的小少年?
幸好蘇小魚沒有讀心術,不知道馮夢的腦子裡轉悠的念頭,若是知道了,在吐出一口老血氣死之前,她一定直接衝過去,先卡住馮夢的脖子使勁的搖晃,逼她將那種超級不現實的可怕想法,立即立即的抹除掉,一點都不準留下那種。
「不就是素描嘛,這是每一位學畫的人,都要學習、並熟練掌握的基本部分。雖說別人比我早學了,但那又能如何?學習又不是為了比賽,非要分出個輸贏勝負。有的人起步早些,會的多些,也有的起步晚,學的東西還少,但後來者居上,這可不是說假的呢。」蘇小魚拚命的給自己打氣,心靈雞湯跟不要錢似的捧著狂飲。
樹立起了最基本的信念之後,蘇小魚自然而然的將目光望向了馮夢。
「夢夢,我拜你為師吧?」
馮夢瞪圓了眼睛,「你開什麼玩笑?」
蘇小魚搖頭:「真的真的,我一點都不開玩笑,你就收下我這個徒弟吧?給我補補課,把最基礎的部分交給我,我不想出去外邊請老師,又貴,還沒有我家夢夢教的好……而且還得每天騰出時間去上課,跑來跑去,翻都翻死了。」
馮夢直接拆穿了她的遮遮掩掩。
「你是嫌找老師補最基礎的專業課部分太丟臉,所以才想找我的吧?」
一聽這話,被拆穿了心思的蘇小魚嘿嘿的乾笑了兩聲。
她拿起了鉛筆,放在眼前靜靜的看著。
「我覺的,我一下子就全能學會,你信不信?」
馮夢給了她一個眼神自己去體會。
她攬著她的肩,輕輕的拍了拍:「孩子,醒醒吧,畫畫、跳舞、樂器這都是從小到大下苦功夫學的,不要抱著一蹴而就的心思,那會動搖你的根基,讓你生出了不切實際的幻想來。」
蘇小魚卻是笑而不語。
那根鉛筆,在她的手指上靈活的轉了起來,從大拇指轉到了小拇指,又從小拇指旋轉的盪回到了大拇指,馮夢就盯著那隻筆在看,有幾次,她都覺的筆可能要掉下去了,但蘇小魚的手指一挑,鉛筆像是有了生命似的,自由聽從號令,快樂的在她的手指上,比陀螺還要洒脫。
「嗯,看你這個轉筆玩的那麼溜,倒是有可能真的是畫畫天才呢。」
馮夢一開口,蘇小魚忽然分了神,她明顯也是才注意到自己在轉筆,但當她意識到自己在轉筆的時候,筆反而不受控制,掉落在了地上。
「哎呀。」那是她早晨才認認真真的削過的呢,只在白老師的課上畫了幾個線條罷了。
筆尖一落地,直接就斷了。
「這麼不小心呢?」馮夢好笑的說。
蘇小魚蹲在地上,手指勾著鉛筆,再次旋轉起來。
可這一次,鉛筆不再靈活,好像是失去了靈魂似的,打一個轉都困難。
蘇小魚不死心,嘗試了很多次,她發現自己是真的做不到。轉筆同樣是多年修鍊下來的苦功夫呀,新手入門,想要一下子就玩出了花樣,那怎麼可能呢?
馮夢看她表情糾結,蹲在地上笨拙的轉著筆,一臉詫異的問。
「你在搞什麼?」
蘇小魚突然抬頭,直勾勾的看著馮夢:「我剛才轉筆,轉的好嗎?」
馮夢點頭:「相當好,我從沒有見過誰能把轉筆玩的比你還厲害。」
蘇小魚眼神黯淡,「其實,我並不會轉。」
馮夢才不信她的話呢:「你剛剛轉的那麼好,我可是親眼看著的呢。如果連你那樣都叫做不會,我可想不出來誰才是真的會了。」
蘇小魚仍是搖頭:「剛才轉筆的人不是我。」
馮夢屏息:「魚魚,你今天是怎麼了?發燒了?還是因為畫畫的事,心理壓力太大,所以腦子開始錯亂的呢?乖,你還是回去宿舍,睡一覺就全好了,要真的想學,咱就下苦功夫練,你想找家教,我可以介紹我的老師給你,如果你想跟我學,這樣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每天都有課呢,得找沒課的時間段,我們碰一碰時間。」
蘇小魚欲言又止。
但她心裡再是清楚不過,失去記憶的事兒,還真是沒辦法跟馮夢來傾訴。倒不是她不信任馮夢,而是其中牽扯的事實在是有點多,蘇小魚自己都在暈乎乎的搞不清楚,要她去跟另外一個一無所知的人來解釋,那就更加艱難。
猶豫了一會,蘇小魚暫時把這件事放下了。
馮夢等會還有課,她先走了。
畫室的一角,就只剩下蘇小魚,她盯著畫板、鉛筆和旁邊的顏料桶,一個勁兒的做起了深呼吸。
「放鬆!慢慢放鬆!蘇小魚,你能行的,要相信你自己,一定能行的。」
她在嘴裡來來回回、反反覆復的念了好幾次,終於下定決心,落下了第一筆。
這隻筆,碰觸到畫板時,突然變的不受控制。
線條想要畫直,但行走的路線卻變的彎彎曲曲。
她想要畫一盆桌上擺著的水果,實際上不管做出如何的努力,最終呈現出來的成品,依舊像極了兒童簡筆畫。
蘇小魚是又著急又生氣,內心深處萬分焦躁,連摔了筆奪門而逃的衝動都有了。
不停的深呼吸幾次后,總算勉強的平靜了下阿里。
「蘇小魚,放鬆……不對,不是放鬆,你應該是放空自己,沒錯,你想想你在轉筆時的狀態,你要讓自己走神,心不在焉,不在狀態。不要盯著畫板,也不要關注鉛筆,更不能去想畫。要放空……徹底放空,把身體的主動權交出去……讓身體自己接手,相信你自己,你會畫畫,雖然大腦已經不記得很多事,但你的手指曾經畫出那麼多好看的圖畫,你的手指一定還記得畫畫的感覺……而你現在要做的,就只是把肌肉記憶給找回來。」
一次次的失敗。
蘇小魚卻不肯放棄,一次次的嘗試著。
對她來說,只要找回手指對於鉛筆、顏料和繪畫用品的記憶,她就等於省去了巨大的麻煩,至少不比再重新開始學起了。
為了能走著捷徑,蘇小魚用了兩三個小時,一一將能嘗試的辦法,全都用了個遍。
而她並不知道,在這間畫室的其他角落,有幾個同學正在看她。
「那邊那個,不就是『滅絕師太』的課上畫簡筆畫交素描作業的那位神人嗎?她這是跑畫室來做什麼了?修仙?念咒?玩邪術?」
「你這嘴可真損!不過,她那模樣也的確是有點像。這姑娘是怎麼了?被『滅絕師太』給嚇到了?她嘴裡念念叨叨的是在說啥呢?」
「好像是……心理暗示?她在催眠自己,她會畫畫,她畫的很好,她肯定能畫出來……對不起,我特別想笑,我已經忍不住了。」
一通大笑之後,聲音再次想起來。
「我還是人生*看到有人嘗試用意念作畫呢?看著辦,一起圍觀,如果她能成功,以後我就不再練習了,我每天盯著鏡子自我催眠就好。」
……
蘇小魚其實是聽到了那些人的議論,但她專註的忙著自己的事,壓根不想理會。
嘗試過了無數次的失敗后,蘇小魚總算是收了手。
「看來通往捷徑的路是被堵死的呀。」
蘇小魚把自己長大后的記憶給弄沒了,連帶消失不見的,還有她曾經學習過、領悟過、體會過的知識儲備。
「怎麼辦呢?還是去找馮夢,重新學好了。」
蘇小魚垂頭喪氣,因為這個過程,實在是不知道需要多久。
她還想著,迅速畫好,然後起「團寵蘇瀰瀰」那個群里好好安撫一下大家呢?現在看來,她哪有資格去安撫啊?一個失去了自由用畫作來表達的能力的她,已經不是別人眼裡受人期待的蘇瀰瀰了,即使她勉強回去,很快也是人設崩塌,昔日對她有大多期待,在希望破滅之後,那期待就會轉化成為多大的憤怒和失望。
蘇小魚已經不再願意往別處去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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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時間。
君承天的車子照例停在了校門口,在蘇小魚的一再抗議之下,他沒下車,沒有等在門前,也沒有做出更多吸引人眼球的動作。
而蘇小魚則是比做賊還小心翼翼,低著頭,跑的飛快。
一打開車門,立即上了車。
她鎖在後排座椅上,低著頭,扒拉幾下手機,卻並不去看屏幕上的內容,顯然情緒是真的有點差。
君承天把筆記本電腦合上,才處理了一半的工作,也直接中斷。
「小魚,你怎麼了?」
他屈指,颳了下她的臉頰。
蘇小魚的鼻子泛酸,「沒事。」
看著她委屈的不能行的小表情,君承天有點心疼。
他湊近,哪怕車內還有司機在,也不避諱表達與她的親昵。
「眼眶都紅了,哪裡沒事?明明是很有事。」
他問:「說吧,今天在學校里不愉快嗎?誰惹你不痛快了?」
蘇小魚依然搖頭:「真的沒有啦。」
她才沒臉跟君承天說,自己想要投機取巧的去偷走長大后的蘇小魚所擁有的畫畫能力,卻被現實狠狠的扇了一個耳光。
她什麼都不會。
在學校內,一直在混著日子過。
她覺的這樣的自己好無能。
「說,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是要我自己去調查嗎?」
君承天冷冷的強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