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沉睡的老泥鰍

鯉憲素來性情平和，待人寬厚。鯉小囡的霸蠻之氣讓哥哥驚愕不已。當著老劉頭的面，鯉憲趕緊數落妹妹：

「小囡，不能這麼不講道理！我們是客人，想要什麼，也要徵求主人的同意。」

為了給大人面子，必須訓斥自家孩子，這是中國人特有的「禮數」。

鯉憲內心其實疼愛極了鯉小囡。妹妹看似蠻橫，內心卻極細膩。三四歲的孩子正是貪玩貪嘴的時候，可是鯉小囡看到好東西心裡都是想著哥哥。

自從妹妹闖入這個世界，鯉憲內心時時充盈著溫情的暖流。一個人撐起鯉記甜品的那份孤獨感蕩然無存，今後的日子就是吃糠咽菜也是甜的。

鯉小囡在外人面前強勢兇橫，在哥哥面前就換了一副策略。小妮子委屈的把大腦袋依偎在哥哥的大腿上，兩個食指相互戳著，撅著小嘴兒嘟囔：

「我就是想送哥哥一份見面禮嘛。反正誰都不能搶我送哥哥的東西！」

有個會耍賴，又能撒嬌的妹妹，以後的日子夠鯉憲頭疼的。兩位老人對鯉憲又同情，又羨慕！

老劉頭趕緊出來打圓場：

「好東西自然要大家分享，這兩隻大竹鼠膘肥肉滿，我這就拿去烤了。你鯉憲也陪我們兩個老頭喝兩盅！至於小囡嚷嚷的大肚蟈蟈嘛……「

老劉頭瞥了孫子一眼，大頭孫子不情願的張開小拳頭，果然是一隻神氣的大肚蟈蟈！這隻蟲兒周身綠中帶墨，須長體健，蟲鳴清脆，音色有金聲玉振的質感！

老陶頭喜笑顏開：

」這可是大南山裡上好的鐵皮蟈蟈，不好好養起來可惜了……「

老陶頭說著徑直走向院子西北角。這一片籬笆牆下養著一棵仙藤，藤上掛著的每一顆果實上都套著不同形狀的模子！老陶頭取下一顆果實，鯉憲這才看明白：

原來仙藤上結的是紅皮大葫蘆！老陶頭給每一顆葫蘆套上不同形狀的模子，每日澆水。每一顆葫蘆長成型后便姿態萬千。老陶頭摘下這一顆葫蘆已經成熟飽滿，在模子里長成了一顆仙桃的形狀，令人拍案叫絕！

老陶頭取來鋸子、矬子等一些小工具，三下五除二便加工好了一個精巧的蟈蟈葫蘆！打開葫蘆口的塞子，老陶頭將小孫孫手中的鐵皮蟈蟈塞入葫蘆里。

老陶頭輕輕用手指彈了三下葫蘆，鐵皮蟈蟈如金鐘般的蟲鳴便連綿不絕！鯉憲驚嘆道：

「請教五柳先生，這小蟲兒悶在葫蘆里，音色卻為何更加鏗鏘悅耳？」

老陶頭將打開蓋兒的蟈蟈葫蘆遞到鯉憲眼前，這才發現原來老陶在葫蘆口鑲嵌了金屬彈片。這悅耳的聲音便是蟲鳴與金器共振而發，絕妙之極！

這個巧奪天工的作品還需要點睛之筆。只見老陶頭用狼毫小楷筆在葫蘆上勾勾點點，瞬間一幅生動的《蟲鳴秋霜圖》便躍然而出！

鯉憲不禁由衷讚歎：

「世人只曉得五柳先生陶淵明以《桃花源記》獨步天下，沒想到您老還是書畫雙絕的風流才子！」

老陶頭哈哈大笑道：

「雕蟲小技，就是哄孩子玩兒的！」

說罷，老陶頭將精緻的葫蘆交到鯉小囡手裡。回頭跟大頭孫子商量道：

「這個蟲子送給妹妹，明天爺爺給你做個更漂亮的葫蘆，好不？」

小孫孫早就忘了剛才的不快，和鯉小囡有說有笑的玩蟈蟈葫蘆去了。小孩子沒有隔夜仇，眾人看了又是一陣會心的大笑。約莫又過了一個時辰，倆孩子風風火火跑了回來。

原來兩隻肥滋滋的竹鼠已經在老陶頭院子里烤熟，兩個孩子循著香味回來的。見到鯉憲與倆老頭已經在推杯換盞，大快朵頤了。

大人們將烤竹鼠外焦里嫩的精華部分割下來，給兩個孩子分食。老陶頭還宰了一隻肥美的桃源雞，連皮帶爪燉了一鍋鮮雞湯。鯉憲品了一口湯，頓覺神清氣爽，通體舒泰。

「要是能天天喝到這湯，就是拿逍遙神仙來我也不換！」

鯉憲讚歎雞湯之妙，不禁感慨萬千。老劉頭道出了其中的秘密：

這湯就是南山清泉水熬出來的，八斤重的桃源肥雞是老陶頭以南山仙草飼養的。

在五色息壤的滋養下，山中的石斛、茯苓、何首烏等各色仙草藥性醇厚。老陶頭精心配比藥方，作為桃源雞的飼料。待經年累月之後，藥性漸入骨髓，方得此絕妙仙味！

仙境野味配桃花美酒，這就是神仙的聚會。再加上桃源洞天的光陰從不流轉，足以讓每一場聚會酣暢淋漓，不醉不歸！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大家才注意到孩子們的舉動。只見鯉小囡與小孫孫席地而坐，還在把玩可愛的蟈蟈葫蘆。鯉小囡對小孫孫說：

「謝謝你的蟈蟈！我也要送你一樣禮物。」

小孫孫當然開心的拍手，眾人卻吃驚不小。這小妮子身無分文，她能有啥禮物送給小孫孫？眾人瞪大了眼睛看著倆孩子，只見鯉小囡從兜里掏出一根烏黑髮亮的東西。看似一枚三寸長的鐵針，比平日里見到最粗的縫衣針還要長數倍。

「等等！讓我看看什麼東西！」

老劉頭一個箭步沖了上來，鯉小囡把東西交到了他手上。老劉頭握在手上才發現這不是一根金屬針，因為粗硬中有柔韌的質感。這東西通體烏黑，隱隱透著神秘幽蘭的螢光。

難怪鯉小囡如獲至寶，這物件大人看著都覺得稀罕。老劉頭端詳了片刻大驚失色：

「老陶頭，快來看看！此物我怎麼越看越像是……」

老陶頭雖然一直未靠近，內心也早隱隱約約產生了懷疑。見劉老頭的異樣神色，老陶頭內心的答案已經基本八九不離十了。

老陶頭接過來只看了一眼，心中就徹底有譜了！老頭蹲下來看著鯉小囡的眼睛，樂呵呵的問道：

「小囡，和陶爺爺說實話，你剛才和小劉星去後山都幹了些啥事？「

鯉憲這才知道了小孫孫的大名原來叫劉星！只見鯉小囡眨巴眨巴眼睛，思考了一會兒：

「我們就是先去挖了這兩隻大竹鼠。劉星嘴饞了，非要回來讓爺爺烤竹鼠。結果回來的路上，他聽見草窠里有蟲兒叫喚，逮住了這隻大肚子蟈蟈！我說要這個蟈蟈，然後我們就吵了起來……」

老陶頭髮現小妮子說話時眼神閃爍，知道沒有全說實話，趕緊追問：

「除此之外呢？就沒有碰到別的什麼？比如一條長長的，渾身長鱗片的，頭上有犄角的……」

鯉小囡眼前一亮：

「你說的是那條老泥鰍吧，一把年紀了還那麼貪睡。我乘它不注意，就把它鬍子揪下來兩根！我發現這玩意還蠻好看的，就打算和小流星一人一根。也當是我的見面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