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4章 先斬後奏遲早出大事
李明薇見著李明啟大步流星走了進來,在他不遠處立住,猛然有絲毫心虛湧上心頭,他撇下團著他誇讚的三人,主動迎上去。
見著李明啟沉默的望著他,李明薇一時之間竟然語塞無比。
他想過李明啟可能殺回來罵得他狗血淋頭,亦或者抱著他嗷嗷大哭,倘若是前者,他忍幾句便好,若是後者守著他哭完也就過去了。
但,他絕對沒想過,李明啟會沉默對他。
這是二十年從未出現過的事情,李明啟瞧著他,那條狗尾巴總是搖的歡脫。
李明薇心中數到二十,跟前望著他的李明薇始終不言語,甚至抿緊了唇,臉上神情越發陰沉,眼神之中隱隱含著壓迫。
「沒事了。」李明薇下意思開口。
他自己都沒發現自己言語急促起來,上前了半步,「此前京城有些移動,我就覺得不對勁,想著應是程帝鑲嵌在京城的餘孽在蠢蠢欲動,想要最後一搏。」
李明啟的目光很平靜,平靜的駭人。
李明薇不想在說過程,捏緊指尖說:「總之,現在這件事已經徹底解決了,算了,我和你一時半會也說不清楚,總之沒有大石頭壓著你了。」
「那襄王要怎麼才能說清楚呢?」李明啟臉色陰沉,聲音沒有一如既然對著他的低態,轉而揚聲帶著質問,「什麼叫沒有大石頭壓著我?什麼大石頭能把我壓著,我難道不知道嗎?」
他成日和前朝打擂台,這場擂台賽中最要他命的,不就是這位攝政王手中的權勢蓋過他了嗎。
但他不在乎的,可那些擁護至高皇權的朝臣在乎。
李明啟壓低聲音,「大石頭,壓著我的大石頭是什麼,襄王殿下倒是比我清楚。」
李明薇怔住了下,喉頭頓了頓,他何時被李明啟這般語氣對待過的。
李明啟見李明薇不說話,垂眸無聲笑了,咄咄逼人起來,上前半步,手中的刀柄捏緊的死死的,咄咄逼人起來,「襄王殿下可否給我解釋一下,皇陵的遺詔在什麼地方呢,襄王殿下當時是如何同我說的,哼,猶言在耳呢,可是襄王殿下又在做什麼呢?這打臉打的不疼嗎?」
李明薇被李明啟冷淡的眼神弄的呼吸停了半瞬,低聲說:「我是在縱橫謀划,你我之間總是要保住一個,你現在是皇帝,自然是優先保住你。」
直覺告訴李明薇不能在提這件事了,他說:「好了,這件過了,萬事你都自己拿主意了。」
李明啟全當放屁,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他真的要自己做主,十個李明薇來了也沒用。
看看這個人,聽聽說的都是些什麼王八蛋話,避重就輕不認錯就罷了,還一副是在為他好的考量,言語之中還帶著些小驕傲。
李明啟說:「李星弦,我什麼都順著你,這件事,不管你認不認,滿朝文武人盡皆知,你呢,什麼事情都要來算計我一下,我到底做什麼了,讓你如此防備我?」
李明薇說:「我沒有算計你。」他算計自己去達目的,也不會動李明啟的。
李明啟垂下了眸,難受極了,「李星弦,同我好好說幾句話,是要你李星弦的命了嗎?同我好好說話,很難嗎?乾脆,這個皇帝我給你做好不好?就當我死在這叛逆戰亂當中了,我滾,你留,你眼不見為凈成不成?」
李明薇被李明啟的疾言厲色說的眸子獃滯。
李明啟直視李明薇,眼底情緒複雜,「李星弦,我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是扶持的幾歲幼帝,還是蠢豬一頭,你把我放在外頭可近包抄皇宮,可退出逃再謀大業,你呢,你把你自己當做什麼呢,你真的自己是個祥瑞轉世,你死了,我大宜就能千秋萬代了,若真能這樣,你降生之日,就是你祭天之時!」
李明薇被李明啟懟的直接憨在原地。
「十三。」謝和澤上前將爭執的兄弟二人分開,上前一步擋在李明薇跟前。
誠然這件事的確是李明薇的錯,可是李明啟已不單單是個皇子那麼簡單了,他是帝王,是大宜的掌舵人,天塌地陷他都不能有絲毫的皮損。
說句殘忍的,李明薇在某種意義上,已經是李明啟的盾,是他的替死鬼了。
這件事開始或許李明薇有錯,可他想的很乾脆,好好說,李明啟不僅不會走,還要把事情鬧大。
如今的節骨眼,朝堂真的禁不起大折騰了。
手心手背都是肉,到底李明薇是手心裡頭的,謝和澤對著噴火的李明啟說:「這件事不能全都怪你兄長——」
「滾。」李明啟冷冷說,「閉嘴,滾。」
謝和澤傻了。
李明薇更直接懵的眼珠子瞪大了兩份。
李明啟對與謝家的喜歡是印在腦門上的,自己不說毀謝家的人就罷了,別人說,就算是空穴來風他都要去找人麻煩的,他同李明啟多少次爭執,不都是因為謝家嗎。
現在李明啟居然對著謝家,這個在仕|途帝王業上對他幫襯最大的舅舅說了個滾。
李明啟盯著謝和澤,眼神之中是十足的不耐煩,「謝和澤。」他叫這位舅舅,「朕在同襄王說話,哪裡有你這個臣子插嘴的分,你是要反了嗎?」
帝王之怒無人能抵,謝和澤很明白這個侄兒是君,他們先是君臣再是親戚,他當即下跪拱手,語氣恭敬謙卑,「陛下息怒,臣知罪。」
李明薇被謝和澤跪的回神,「你做什麼?起來。」他蹙眉看李明啟,眼帶責問:「你遷怒做什麼?你是想你舅舅跪,還是我這個皇兄給你跪?」
「舅舅?」李明啟冷哼一聲,掃了眼跪著的謝和澤,「什麼舅舅,朕還是知曉自個姓李,素日想著謝和澤是先帝留給朕的老臣,又是朕的外家,必然是能多多替朕解憂,因此多多有帶著,謝愛卿倒是解的一手好憂,現在朕要找襄王的麻煩,和你沒關係,給我滾。」
他說著聲音重了些,垂著眸譏笑說:「舅舅?素日告訴我莫要太過信任外戚的是十一皇兄,這怎麼出事了,十一皇兄要給這些人求情了,又要說是朕的舅舅了。」
李明啟陰陽怪氣李明薇時,就一口一個十一殿下,每每都聽的李明薇心口氣不順。
李明啟平靜地說:「這好賴話都讓襄王殿下說了個乾淨,朕倒是裡外都不是個好東西,襄王殿下這嘴皮子就是利索,不愧是在朝堂浸泡多年的伶俐人了,來,襄王殿下想現在要朕如何?說說看啊。」
李明啟說著,目光打向那頭的兩個老傢伙臉上,「外祖父和賀閣老也要來幫著襄王辱罵朕嗎,你們心中合格的帝王若是他,朕現在就脫了黃袍寫下傳位詔書如何?」
李明啟說著,甚至連著正眼都不想給李明薇,側過身舌尖頂了下臉頰,忍著滾動的無名情緒,說:「既然襄王已經穩操勝券了,這裡就交給襄王了,朕去看看太皇太后。」
李明薇見著扭頭離開的李明啟,似乎覺得什麼東西失控了。
他清楚的感覺到了。
李明啟是真的生他的氣了。
他到底先伸手將謝和澤攙起來,又看手足無措走過來的謝修翰、賀博發,問:「你們認出剛剛的人是誰了嗎?」
三個人都是咳了一聲,而後都是整整齊齊搖頭。
誰敢說,說了萬一被滅口了怎麼辦!
李明薇:……
這三個狗東西,真該直接送去給李玕璋陪葬。
「赤峰關當年的隱情到底是什麼?」李明薇說:「謝伯父不知道,謝老、賀老難道不清楚嗎?」
謝修翰、賀博發對視一眼,似乎在抉擇。
李明薇直截了當,「沈簡送信說,是父皇不給支援,他說的含糊,讓我自己去查。」
這三個是李玕璋始終依仗的重臣,也告誡過他多次必須以禮相待,厚待其子孫,是真心為朝堂民生的肱骨。
所以,這三個人怎麼都是知道許多朝堂隱晦的。
「別聽他鬼吹。」謝修翰說。
賀博發也含糊說:「打仗這件事誰都說不清楚,現在你父皇都死了,這些事情在說也沒有意義了,總之赤峰關的事已經大白了,面子上誰都過得去就好了,好了,我去看看我兒子了,哎喲,我的好兒子啊,你死了杳杳可怎麼辦啊!」
謝修翰見著盾跑的老夥計,罵了句老不死的狗東西,而後看向李明薇,若是以前,他兩句話也就糊弄了,可是現在襄王不單單是個皇子那麼簡單了。
「赤峰關戰役的時候,你也應該記得住事的。」謝修翰說。
李明薇嗯了一聲,記得模模糊糊,但是是知道的,赤峰關噩耗傳來,李玕璋自己在宣政殿悶了足足三日,他都不敢讓李明啟發出一點點聲音,生怕犯了帝王怒火,弟弟給弄沒了。
謝修翰繼續說:「那時候到處都伸手要內廷給錢給補給,國庫有多少錢襄王不清楚嗎,能一次性都給完嗎?」
這話透著些點到為止的古怪,李明薇總覺得哪裡懂了,又像是牛頭不對馬嘴的。
謝修翰跟著笑笑,「好了,總之現在大宜的河山都收復回來了,盛淬的話,襄王不必管他,沈霽會收拾他的,只要前線太平了,那麼大宜就穩了,其餘的別管了,人就一雙手,一顆心,一個腦袋,能做,能謀,能惦記的事情就那麼多。」
李明薇婷玉東,見著攙扶這謝修翰出去的謝和澤,叫他,「謝伯父。」
李玕璋說的他最討厭,也是讓他最無法辯駁的話就是,「天塌地陷謝和澤都會護著他周全,謝和澤這輩子十有八九是被他給氣死的。」
一聲謝伯父直接讓謝和澤腳步頓住,但他對上自己老父親的眸光,只是側眸說:「都過去了,十一,超前看,把這裡處置完,去看看十三,還有沈霽就這一個弟弟,別逼他太過了,他只是想要這個弟弟活著,你父皇當初沒有殺他,你就不能動他,知道嗎,這天底下不是只有你想要做一個好哥哥的。」
人都散去,李明薇看著周遭倒地的人,仰起頭望著夜空。
穆厲要打北地,除開拿到遺詔的逼迫,還有她母妃族群是曾經的瓊州人外,就是有給盛淬找場子的架勢在其中。
退兵了才是真的開始,倘若處置不好惡交了,那才是真的頭疼。
司南必然拿著他的手諭,不說弄死穆厲,必然能夠把穆厲弄的半死搞回秀都。
只有穆厲半條命沒有了,就會暫時退兵了。
阮賢沒有下落,阮今朝身為他唯一的女兒,必定是要給出懲治的,但是一動阮今朝,就是動安陽侯府和謝家。
頭疼,真的頭疼。
這阮賢,要麼就見人,要麼就見屍,玩失蹤真的讓他很想罵人。
李明薇目光望著一個個離開的宮門,到底是轉頭先去將手中的事務處置完畢。
夜深人靜中太皇太后處。
李明薇走進安靜的大殿中,就見李明啟正抱著李明瑢在殿中慢慢的踱步,李明瑢爬在李明啟的肩頭,睫毛還掛著淚珠,是不是的抽抽搭搭一下。
李明啟其實一直都蠻喜歡逗李明瑢哭唧唧,齊皇后因此特別不喜歡李明啟去他宮裡玩。
李明瑢漸漸地大了,也是知道誰是不會傷害他的。
李明啟聽著動靜,腳步只是頓了下,拍著小弟的背脊,時不時的摸摸他的腦袋,見著進來的人,目光很快的移開。
李明瑢被嚇的驚厥過去,生怕兩個皇兄都沒了,他就要玩脫了。
李明薇被李明啟眼神戳的腳步頓足,靜靜的站了片刻,身側的手慢慢捏緊。
他突然有些無名火上心頭。
不理他,那他也不理就是了,好像誰多怕誰似的。
想著,李明薇轉身,身後的聲音這時候也響起。
「襄王殿下這雞蛋不放在一個籃子的道理是學的登峰造極,十七送到英國公府去,倘若宮亂了,你我都死了,英國公救駕有功,就能和齊家捆綁在一起,能夠好好扶持十七登基,是嗎?」
李明薇說:「有錯嗎?」
李明啟頓了頓,「哪裡有錯,襄王殿下的決策從未出過錯,錯了也是場合不對,你不會有錯的。」
李明啟抱著懷中睡著了還在哭唧唧的小弟,再看那頭做錯了事還來氣的兄長,簡直覺得自己才是個受氣包。
他說:「怎麼,我還說不得你幾句了嗎,是要撂挑子走人了,還是又要閉門思過了,你除開這兩招還會什麼,真的覺得,這大宜沒了你就轉不動了,你別把自己想的太能耐了。」
李明薇肩頭一顫,朝著外面走。
李明啟聲音沒停下,「襄王倒是問心無愧,坦坦蕩蕩,騙了人還能如此光明磊落的只能是你了,你有沒有想過,你要是死了,我怎麼辦?」
李明薇側眸,「你可不得稱心如意,從此以後,這話大宜在沒有人在對你的聖裁有反對之言了。」
李明啟眉間一擰,一字一頓:「你、給、我、滾!」
大殿再度安靜下來,李明啟眼光狠狠戳著大步流星離開的人,感覺懷中胖溜溜的李明瑢動了動,拍了拍他的背脊。
細細的帶著抽噎的聲音響起。
「不吵,父皇最煩你和十一哥吵架。」李明瑢抱著皇帝哥哥的脖子,「父皇說,十一哥對你最好,你對誰狼心狗肺誰,都不能薄待他。」
李明啟呸了一聲,李明瑢小聲小氣說:「父皇不帶你走,會來嚇你的,父皇偏心十一哥人盡皆知,你怎麼還硬碰硬呢。」
李明啟:……
李明瑢搖晃著下來,拉著李明啟的衣袖,「去和十一哥認錯呀。」
「憑什麼,我做錯什麼了。」
李明瑢眨眨眼說:「梨梨說,不知道錯了,那就是大錯。」
「你乾脆以後入贅梨梨家得了。」李明啟嫌棄無比,摸了摸李明瑢的腦袋,「你懂什麼,這次他才是大錯特錯了。」
先斬後奏遲早出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