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魔井】並無舟可渡
「不渡,你們還是自渡吧!」
擺渡人披著蓑衣,掌撐舟楫,不曾靠岸,他身後是連綿的青柏,兩岸連天,鬱鬱蔥蔥,面前是些仙門的修士。
這幾日的涿光山比過年還熱鬧。
噼里啪啦的無數雙唇開開合合,講得頭頭是道,但混在一起,難免讓人想到蚊蠅之類的物種。
「我勸你這區區擺渡人,不要不識抬舉!」
他們起先還能好好說話,客套禮貌,君子之態盡顯,但也禁不住這擺渡人狀若聾啞般無動於衷。
若不是涿光位置特殊,進進出出必須擺渡舟楫,他們怕不是已經衝進涿光山,群圍如是殿,指著石決明,讓他給個交代了!
白若一和蘇夜都藏匿在涿光的神魔井中,這些日子雖然沒有動靜,但那畢竟是懸在眾生頭頂上的一柄利刃,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落下了。
他們是左思右想,寢食難安,終於來此要個說法。
峽前的人越來越多,來的門派越來越全。
大部分人口徑一致,除了無念寺。
懷善和尚雙手合十,未語先禮,「各位施主在此蹉跎也不是辦法,還是先回去整頓仙門,驅逐餘下的妖魔,恢復生機才是。」
「你這和尚!怎麼說話的呢?恢復生機固然重要,但那魔頭還沒死呢,萬一我們花了大價錢重建了損失,這瘋子又出來禍禍一波,你負責啊?你們無念寺自己都窮得叮噹響。」
那說話的修士衣著華貴,一塵不染,一路風塵僕僕還能愛惜衣裳,想來富地沒那麼容易,定是極其愛惜財物的。
和尚見說不動他們,也不強求,繼而道:「各位施主來得早,或許還不知外面的情況,仙尊並不在涿光,這些日子,他已將九州大多的妖魔驅逐出去了。」
「什麼?你是說……白若一不在涿光?那涿光的神魔井裡豈不是只剩那魔頭了?」
這話引起眾人深思。
「那魔頭當時傷的挺厲害的,短時間內恢復不了吧?石決明怎麼想的,不趁這個時候要他的命,為民除害,還等什麼?」
「莫不是怕得罪了白若一?」
「說來也怪,我還以為白若一是來劫囚的呢,誰知道他二話不說先捅幾劍,講真哦,嘖嘖……那幾劍捅地可真是大快人心啊!」
「嘁……最後不還是把人帶走了?」
「也是,他們倆,那是什麼關係啊,嘖嘖……」
……
他們的關注點居然並不在九州妖魔盡被驅逐,天下得以恢復生機。
許是無奈,和尚目光觸上擺渡人,兩人齊齊嘆息。
擺渡人揚起嗓子,把歌吼了出來,「心如何,似迷津,無舟子,可渡人,唯自渡,愛莫能助,愛莫能助……」
和尚深以為然,轉身走了。
並不是所有人都聽不出擺渡人唱詞里的嘲諷意味,但他們奈何不了他,擺渡人足下的飛舟是高階靈器,在場無人能追上,沒有那舟子,他們根本攀不上兩峽盡頭的瀑布。
今日熱鬧地有些過分。
擺渡人抬高斗笠,瞬間看見一抹熟悉身影。
「搖光仙君?」他困惑茫然。
不遠處,雕欞的華麗馬車被掀開帷幕。
君棲遲朝車內伸手,一抹紫衣的少女便乖順地將纖指搭去,君棲遲又忽然抽開手,任由人失了重心,跌向他,少女姣好面容上並無慌張,任由自己墜向任何泥壤,下一刻卻落入男人懷中。
君棲遲面色陰沉,舒了口氣,還是扯出一抹勉強的笑。
周圍原本還在喋喋不休的修士們,鼻尖抽動,倏然聞到了一股奇異的馨香,那香味像是某種草木,就連不葬谷的醫修都說不上來具體是什麼。
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那香對修士而言是具有極強的吸引力的。
他們目光灼灼,盯著兩人,給他們讓開一條道。
君棲遲摟著少女的肩膀,少女面上覆了一層薄紗,掩去容貌,乖順地跟著他一步步往前走,像個死物。
「這是……」
擺渡人懵了一瞬,但很快又明白了什麼,隨即厭惡地瞪了君棲遲一眼。
這個人越來越瘋了!
「我不是為仙尊和蘇夜而來,煩請船家渡我。」君棲遲端地一副謙謙君子模樣,眼底病態的瘋被掩飾地很好。
擺渡人嗤笑一聲,「你不是已經找到自渡的方法了嗎?」
雖這麼說,他還是將舟子擺到岸邊。
君棲遲摟著紫衣少女踱上飛舟,回首對著眾修士道:「諸位在此枯耗確實沒什麼用,就算讓你們上了涿光,又能如何?魔君即使是受傷了也還是魔君,在憫蒼塔打不過蘇夜,在涿光就打得過嗎?若是脅迫石山主的話……諸位別忘了,山主愛子至今還因憫蒼一事昏迷不醒呢,再怎麼說,涿光如今依舊還是八大仙門之首。」
一番話說得仙門眾人滿面赧然,又羞又惱。
他又補道:「有這時間,還不如想辦法去說服白若一,畢竟,這世上能手刃魔君的人也只有他了。」
這話聽不出是善意,還是惡意。
有人覺得可信靠譜,有人覺得不過是一個瘋子亂吠。
不重要,他們能不知道在此耗著沒用嗎?不過是各懷鬼胎罷了。
但有一件事,他們是不知道的。
魔君屍首被地心火燃透后,餘下的骨骼成了對妖魔而言具有致命吸引力的脫骨香,因此,隨著魔君蘇醒,萬魔來朝,肆虐九州。
白若一將蘇夜帶回神魔井造就的小世界后,便手持羽筆,畫出時空裂縫,將那骨骼扔了進去,千千萬萬的妖魔追隨,蠆擁著跟進了裂縫。
眼看著,九州妖魔盡數被封印進時空裂縫,危機幾乎解除。
幾日前,白若一就返回涿光了,只是他如今的能力並不需要藉助飛舟,因此,眾人還不曉得。
君棲遲也不知,但他做好了等待的打算。
真的見到白若一的那一刻,他眼睛亮了起來,開門見山道:「在下是來求仙尊相助的,作為報酬,在下願將一些我所觀察到的,隱秘在暗處的故事說予仙尊聽聽。」
見白若一不為所動,他並不慌張,反而勾起唇角,自通道:「……是與蘇夜有關的。」
白若一這才掀開眼睫,掃視一眼他們,冷然道:「我幫不了你們。」
「為何?」
「就算那株神農草曾沾染她靈脈的氣息,化作了同她別無二致的樣貌,也不是她。」
「一模一樣!怎麼可能不是她呢?」君棲遲急地往前沖了兩步,又迫著自己冷靜。
白若一渾身霜寒,異瞳神性,降憫地看著他,他身邊站著的少女形同傀木,除了外觀與人一致,實在半點人氣都沒有,只是一株植物。
「還記得天瀾城那位嗎?」白若一道:「上官裴想復活芳華,但他不知芳華非人,只是一截芳華木,一截木頭怎麼可能擁有魂靈?死了就是死了。」
許是神性被種在心中,白若一無悲無喜,看向任何事物都帶了一分拒人千里之外的意味,他雙唇開啟,猶如魔咒,「你只知自己從山野撿到她,當她是個孤女,從不曉得她並非是人,而是一株辛夷草。」
「搖光沒有魂魄。」
終於綳不住了,君棲遲神態失常,他一把扯掉少女臉上的面紗,指甲不小心劃破少女嬌嫩的側臉,裡面淌出的血是碧綠的。
「你說話,說你是楚辛夷!說話……說話啊!」
神農草不會說話,畢竟不是修鍊成型的,只是被強迫化形,還是化作了別人的替身,她什麼都不明白,只知道傻笑,臉上淌著血也絲毫不覺得疼。
哪裡像那個少女時期的故人了?楚辛夷最喜歡對著他撒嬌,對著他喊牙疼,對著他蠻不講理,對著他吵吵嚷嚷。
但其實,楚辛夷早就死了,後來那個死晚了的是搖光……
君棲遲像個瘋子一樣,攥著少女的雙肩,猛烈搖晃著。
他一直將自己眼底的瘋壓制地很好,好地他有時候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已經瘋了。
白若一旁觀著,大約是在人間沾染了太多人氣,他忽感有些悲愴。
若是……若是兩百年前,蘇夜沒辦法復活,他會不會也同眼前這人一樣?若是他那日在憫蒼塔失手殺了蘇夜,就再也沒有機會逆天改命了,他又該如何?
上窮碧落下黃泉,生死茫茫皆不見。
到了那個份上,他會比眼前的男人更瘋狂!
瘋也瘋夠了,大約是想到什麼,君棲遲眼眸忽然亮了起來,他幾乎有些站不穩,蹣跚著,懇求著,祈憐著,看著白若一的目光像極了那些罹難於滔天洪水中的信徒。
「……我求求你,你有辦法的是不是,蘇夜也沒有靈魂,你是怎麼復活他的?是不是重生術?你告訴我,什麼代價我都願意付!」
「誰告訴你的?」白若一神情不變,眼底寒霜,嗓音卻驟冷。
君棲遲沒有說話,灼灼地看著白若一,他口中含著的秘密要花在最重要的事情上。
白若一:「搖光的屍身還在嗎?」
「在!一直在!辛夷花海中,保存地很好,就像睡著了……」
白若一併不打算告訴君棲遲自己的方法,那代價君棲遲付不起,也沒資格沒能力去那樣做。
「搖光是草木成靈,算不上妖,大約是魅一類的靈物,死後沒有魂靈,但可以將其原型種下,以心頭血澆灌,或許……幾百年後還有機會化形,但是……」
「但是什麼?」
「重新活過來的,不是搖光,也不是楚辛夷,她可能只是一個對你完全沒有任何印象的生命,甚至是男是女,是老是少,都猶未可知,這樣……你還要去做嗎?」
或許是終於鬆了口氣,君棲遲眸光柔和起來,瘋勁也下去了。
「那我便努力多活些年,她是什麼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還在,就算不認識我了,我就重新與她相認一回,這一次,我會收她做徒弟,會滿足她所有願望。」
「那她呢?」白若一斜乜一眼依舊傻笑如傀木的神農草。
「本來就是個用來裝搖光魂靈的軀殼,既然沒用了,怎麼樣都與我無關了。」
君棲遲舒了口氣,又將自己收拾地衣冠卓然。
白若一瞧著那神農草,竟在她眼中看到一瞬的瞳孔輕顫,萬物皆有靈,從你將她當人看待的那一刻起,她便被賦予了魂靈,為你而喜,為你而哀。
有句話,白若一游在嘴邊,又吞進了喉嚨。
神農草可以催熟,大大縮短澆灌的時間,或許用不了百年,十幾年,二十幾年都有可能。
白若一:「作為報酬,神農草就留在涿光,給我吧?」
「你該說說了,你是怎麼知道那些事的?」
背後的那些算計,那些別有用心,白若一會一個個揪出來,一樣樣查清楚,全部毀掉,這世上誰都不能覬覦蘇夜,包括天上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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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槽!寫得氣死我了
1、君大鍋,你能不能爭點氣?重來一次只想當人家師尊?你不曉不曉得人家對你啥感情啊?
2、渣男還是渣男!心疼神農草妹子!
3、師尊啊!別顧著解決別人的問題啦!你自己和小徒弟的事還沒掰扯明白呢!
師尊os:這不是你這個卡文卡地要死的作者寫的嗎?本尊還沒計較你這章沒讓本尊的小徒弟出場呢!
某禾:他滿腦子的黃色廢料,你是不知道哦你!現在再出場,又要被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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