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沉方聞香(一百七十六)
算算日子,楊九臨產的日子在面前,逃不過十一月底,最多就是十二月初。
盛京沒什麼要緊事兒,除去老秦,孩子們也都好好地回來了。
夫人心裡頭一直挂念著楊九的肚子,總歸在盛京呆著也是吃不好睡不安,眼看臨產的日子越來越近,夫人這兩日連飯都沒吃幾口,只在院子里來回踱步,看著初雪心煩意亂。
二爺見到自個兒姐姐時,是在十一月中旬的一日午後。
天津城正好雪停,暖陽撒了一層薄薄的光在樹梢兒,穿透枝椏落在廊下。
小廝小跑進院兒,喊著:爺!爺!夫人來了,快看!夫人來了!
二爺正扶著楊九在屋裡走動著,這肚子大得讓她坐站躺都是一般的不舒服。
「喊什麼!」二爺罵了句。
來就來唄,母親每日都來院子里的;兒媳婦兒有孕,當婆母的還能不高興嗎?日日都是要看上幾回,吃穿物什都是仔細安排著的。
看看,比他這親兒子都嬌貴。
「爺…」小廝方方站定,正喘著氣兒還沒順勻過來。
外頭就一陣兒腳步聲,伴隨著一聲叫喊。
「小辮兒!」
叫喊是急切的,裡頭呆著一股子期盼與歡喜,還有風雪寒得牙齒打架。
二爺一愣,與楊九對視一眼。
「姐姐!」二爺上前兩步,正好就在門處與夫人撞了個當面兒。
「您怎麼來了啊!」
楊九扶著肚子站了起來,夫人原本張口要說的話給咽了回去,推開小辮兒,徑直越過他而進屋來扶住了楊九。
「哎呦,瞧瞧啊。」夫人攔著楊九的腰身兒,抬手在她腹部上輕柔地撫了兩下,笑得見齒不見眼,道:「都這麼大了,一定是個胖娃娃!」
「姐姐!」雲磊無奈地撫了撫眉心,不知該對這尚未出生的孩兒吃醋。
「您倒是說一聲兒啊!」
好傢夥,進來就把娃兒他爹給推開了。
「說什麼說!」夫人橫了他一眼,扶著楊九坐下;氣道:「我還不能來了啊!」
「哎呀…」
「您明知道我不是這意思!」
「師娘。」楊九笑了起來,聽著話啊,再不開口可就等著看咱爺們兒挨罵了。
「天寒地凍的,您怎麼來了?」
「我這…」夫人坐下,握著楊九手滿心期盼與關心終於是落定了:「我這不是念著你嗎!算算日子也快生了,我要不來,等見著孩子可不就等明年了!」
「阿…」楊九似懂非懂地點點頭,這眉眼裡的笑意屬實是遮擋不住。
也有那些個不怕死的。
「姐姐啊,哈哈…」
「您至於嗎,我這不是兩三日就送信回京嗎,有什麼可不放心的。」
「把嘴給我閉上!」夫人一把拉過二爺,毫不留情地往胳膊上一掐,罵道。
「誒誒誒!疼啊…」
「你小子,還有臉說!」夫人正氣惱著,這麼些日子可算逮著他了。
「你那傳的什麼信?寫的全是吃吃喝喝,肚子大了,要不就是天涼了。半點兒沒和孩子有關係的!」
「那他沒出生我怎麼說吶!」二爺一偏身躲了起來,揉著耳朵委屈巴巴又敢怒不敢言的樣子。
「就不知道說說胎動了沒有?每日里的動靜,小九愛吃什麼,夜裡吃的可都是娃兒鬧著想吃的!」夫人指著罵了又罵,滿眼的恨鐵不成鋼。
「師娘~」楊九握住了夫人的手,話音兒裡帶著顫,分明就是忍著笑意。
「他那裡懂這些,您消消氣兒。」
「你可得上心了啊。」轉過頭來對著楊九,這聲兒一下就柔和了起來,溫和得恍如兩人。
兩人親如母女,聊起來也是沒完沒了的,反倒是二爺這老爺們兒站在一旁干看著,除去孩子氣的委屈更多的還是溫和的笑意。
這冬日雪重,唯有情意溫濃。
有時候成長就是一瞬時的事兒,叫你看明了世間殘酷。可安靜下來好好過起小日子,這世間,除了生死再沒有什麼殘酷是過不去的了。
院子里的燈火,暖閣里的青爐;身旁的愛人,桌上的飯菜,都是這世間殘酷以外且勝過萬分的東西。
十指相扣,隆冬如春。
人統御天下,不同於林間畜生就是因為有情意也懂情意;任這世間殘酷九分也仍舊喜愛美好一分,接受殘酷而不是變得殘酷,生而溫暖。
回想當年,少爺說那一句,師父我怕冷。
何其有幸,懷抱摯愛。
夫人也如同娘親一般看著孩子們從牙牙學語到如今成家立業,眼下還能讓她等著孩子們的孩子出生,這心裡頭除去感動更多的也是感慨。
都說歲月催人老,且聞酒沉醇更香。
經過年華老去,走過歲月無情,看過世間冷暖,這一生才算不虛此行。
年少只知酒醇,鬢角染霜才品得出這濃酒二三兩,火候有幾分。想和更多志同道合的人一起聊《{?$article_title?}》,微信關注「優讀文學」,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