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寡婦
花無影看著自己手上的皮膚，原本深邃的眸子更深不見底了。
中毒四年，身體幾乎都要被拖垮卻還不知道是什麼毒藥，在一個小村姑的手裡竟見奇效了，這不得不讓他懷疑。
「她是什麼人？」羅凡來了興緻，盤膝坐在草堆上，灶房裡除了草藥的味道之外，還有些腐臭的腥氣，這些都是花無影身上的味道。
「寡婦。」花無影說完，繼續閉目養神。
「寡……寡婦？！」羅凡聲音一下就躥出來了，整個人誇張的瞪著眼睛：「你說她是寡婦？」
花無影緩緩的睜開眼睛：「歇了你的心思，回去給爺報信去吧。」
當晚，羅凡離開溫家村，直奔皇都。
花無影在灶房裡一直調息納氣，身上的葯汁越來越紅，深入骨髓的疼痛讓他不禁吸了口氣，子時已過，人便軟軟的躺在了草堆上。
溫若蘭悄悄走進了灶房，把油燈放在旁邊的灶台上，走到草堆旁蹲下來，手裡的繡花針慢慢的挑開覆在花無影手臂上的葯汁，此時葯汁粘稠腥臭，挑開的時候有的地方滲出紅色的血液。
花無影屏息靜氣，他越發好奇溫若蘭了。
溫若蘭哪裡知道他是裝死，用手指點了一點兒滲出來的血放在鼻子下仔細的聞了聞，又挑下來一塊粘稠的葯汁轉身去了燈下，借著昏黃的燈光仔細查看，從旁邊拿過來幾味藥材，嚼碎放在上面，一陣焦糊的味道之後，輕輕的抽了一口氣。
她的動作全都落在花無影的眼裡，不禁皺了皺眉。
焦糊的味道之後，溫若蘭才起身離開。
一會兒工夫，溫若蘭再次回來，坐在旁邊的矮凳上開始配藥，嘴裡還念叨著：「素體不足、真陰虧損為本；鬱熱、血瘀、積飲、水濕為症，應該滋陰清熱、活血化瘀、利水消腫、通經活絡為主，要用生地、黃芪、知母……。」
油燈的燈火跳動著，給溫若蘭的側臉鍍上了一層光暈，皮膚還算白皙，眸子清亮，時而眯起眼睛，整個人像是一幅會動的畫。
花無影立刻閉上眼睛，不敢再看下去了。
手裡暫時有的藥材都擺放好了，溫若蘭不禁皺眉，岐山雖什麼藥材都有，可這方子里還少幾味藥材沒找到，回頭看看不知是死是活的人，起身出去抱來了桑木，架在灶下開始做飯，桑木炭煎藥可以加強藥效，溫若蘭恨不得一下就把花無影治好了，還有那麼大一頭的縣太爺壓著這一家的性命呢，不得不做長遠考慮。
米糧不缺，還有一些肉，溫若蘭決定煮滋補粥，肉末、糙米和一些青菜，很快就有飯菜的香味兒了。
這邊急忙把灶里燒成了的木炭的桑木夾出來放進煎藥的小泥爐子里，坐上藥罐子開始煎藥。
天剛露出魚肚白，溫若蘭已經做好了這些事情，這才打了個哈欠，走到花無影身邊，垂著頭：「喂，死沒死？沒死要喝葯了。」
花無影沒來由的後背一抽，自從答應讓溫若蘭治病那天，他就沒有一刻不疼的，這種疼錐心刺骨，堪比重刑。
「慫的。」溫若蘭忍不住笑了，掀開鍋用大碗盛了一碗粥端過來放在花無影面前：「吃點兒東西養力氣，好能忍著疼給我看家護院。」
花無影支撐著坐起來，垂著頭不敢看她：「溫姑娘要去哪裡？」
溫若蘭挑眉，這聲音真要命了，就是在古代，不然能去做聲優，絕對紅遍大江南北啊。
「去縣城裡給你抓藥，如果能湊齊了藥材的話，不出半月你一定能好。」說著話又端來了熬好的葯：「給你治好了，你就欠我一條命，知道不知道？」
「是，溫姑娘說的是。」花無影有些慚愧，灶房已經被自己弄得烏煙瘴氣了，這一身藥膏和散發出來的味道，他都有些難忍。
溫若蘭端著粥出去了，房間里柴月娥的情況好了很多，小溫言早產，多數時候都在熟睡，這讓溫若蘭稍稍放心一些，吃過了早飯，溫木匠牽回來一頭驢托著鹿爺倆就出門了。
溫家村到縣城步行要一個時辰的路程，爺倆累了就坐在路邊喝口水，倒也很快來到了鎮上。
撫河縣周圍百里算是最繁華的地方，挑擔推車的小販子往來不絕，溫若蘭留心觀察這個縣城。
「若蘭，可低著點兒頭。」溫木匠緊著囑咐著。
帶著寬大的草帽的溫若蘭只好乖巧的跟在溫木匠身後，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她還特地給溫木匠把手臂吊在了後背，讓人覺得他像是倒背著一隻手似的。
這也是不得已的安排，縣城離縣太爺太近了，凡事都要小心。
兩個人路上商量好了，直接去了寧安堂，這是撫河縣最大的藥鋪。
剛到門口，立刻有小二迎了上來，那喜笑顏開的樣子讓溫若蘭心裡有底了。
「二位，是賣鹿的吧？」小二一臉麻子，眼睛明亮一看就是個精明人，看了一眼那鹿，不禁面露喜色，這麼完整的貨色倒是極少見到的。
溫若蘭走上前，低聲：「是的，小二哥麻煩幫我們引薦掌柜的。」
「好說，好說，進來吧。」小二過來幫著溫木匠把鹿抬下來，往店裡走去。
一進門，溫若蘭立刻被一排排的葯架吸引了，粗略的看一眼自己需要的藥材都有，不禁暗暗慶幸。
小二端來了水給兩個人：「二位先別著急，我們掌柜的這會兒正在和縣太爺商量大公子的病情，要稍等一下。」
溫木匠一聽頓時臉色發白，腿都軟了，原本還站著的人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溫若蘭手疾眼快的扶住了他：「見笑了。」
小二也知道，平常百姓聽說縣太爺也都是怕的，沒在意。
「小二哥，縣太爺家幾位公子？」溫若蘭可比溫木匠冷靜多了。
小二正翻動著賬本，抬頭打量著溫若蘭，面黃肌瘦的小丫頭竟然還惦記縣太爺家裡的公子？忍不住一笑：「縣太爺家一位公子。」
溫若蘭的心一下就揪緊了，命不該絕是不是就這意思？沒死！！
「那公子是什麼病症？」溫若蘭擔心小二起疑心，立刻加了句：「是不是需要鹿茸或者別的？」
小二合上了賬本，又打量了一眼溫若蘭：「沒想到姑娘倒是個精明的人，這我可就不知道了，掌柜來了再說。」
正說著話，裡面傳來了腳步聲。
「徐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儘力而為。」
帘子一挑，徐朝忠邁步走出來，一眼看到了擺放著的鹿，眼裡帶著幾分喜色：「這鹿是誰的？」
溫木匠差點兒背過氣去，躲都沒躲掉，這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