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沈願收回視線,拿著哄騙地主家傻兒子得來的錢財,得意洋洋地對店小二說:「三間上房,不用找了。」
在一旁看戲的饒昔覺得他們兩人十分有趣,這NPC做得真是生動活潑又形象,感慨一句真是少年心性,決定等他出去給《仙途》一個五星好評。
薛檬的房間在二樓,他看著兩人接著往上走的背影,憤憤地朝右邊走了。
總有一天,他要跟沈願同歸於盡!
沈願走在饒昔的左邊,上了三樓,模樣看起來十分喜滋滋,他指著最靠裡面的房間對饒昔道:「傅大人,您的房間在這裡。」
「好。」饒昔走了進去。
青府鎮附近的山峰就是錦利祠,錦利祠的弟子經常會組隊下來巡邏,維持秩序,因此這一邊的治安不錯,像客棧店鋪這些,都不會經常受到修士的破壞,眾人買東西或者下榻還算和和氣氣。
這間上房的椅子和床榻的質量都比之前那個好了不少,床榻上還鋪著一床舒適的冰絲絨。
饒昔心神微動,全身的金飾宛如流水一般脫落,匯入了空氣當中,他躺在床榻上面,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昔昔。」
雪白毛團從他的衣袖裡鑽出,佇立在饒昔的衣服上,那雙小小的眼睛彷彿黑色的寶石一般。
它脆生生地喊了一聲,聲音在《仙途》中,像是孩童音一般清脆動聽。
「怎麼這麼久都不出現?」
饒昔坐起來,墨發像潑墨一般泄了一身,他把枕頭放在背後,靠著枕頭懶洋洋地詢問。
「有……有兩個陌生人。」毛球的語氣悶悶的,「不喜歡。」
饒昔揉了揉毛球的頭,在心底微微嘆了口氣,其實你比他們高級多了。
「睡吧。」饒昔把毛球放到枕頭上,閉上了眼睛。
毛球浮起來,飛到饒昔的頸窩處,它靠著饒昔趴著,緊緊地挨著他,像是落水之人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半夜,門外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聲音,有一個黑影從門縫裡滲入,緩緩進入了房間里。
毛球睜開了眼睛,在黑夜裡,它全身的柔軟毛髮像是針一樣炸開,彷彿能夠撕裂床榻上的冰絲絨。
饒昔安撫性地伸出手摸了摸它的頭,示意它稍安勿躁。
渡劫期龐大的神識已然籠罩了這個房間,他的視線對著那一團還在蠕動的黑影,面上露出了一絲好奇。
他還沒有見過這種東西呢。
那團黑影根本沒發現饒昔已經睜開了眼,它小心翼翼而緩慢地朝著饒昔的方向,像是水流一樣流動。
就在這時,門忽然被輕輕打開了。
那團黑影和饒昔都愣在原地。
怎麼又有人來了?
穿著一身紅紗的沈願走了進來,少年的唇似乎是塗了胭脂,嫣紅不已,白皙的小臉在月光的照耀下,彷彿透著光,他柔聲開口:「傅大人,良辰苦短,不如我們一起……」
他說到這裡的時候,正巧踩到了那團黑影身上,把它踩散了,黑氣在沈願的腳下掙扎,彷彿衣服卡在了縫隙里,怎麼都拉不出來。
饒昔提醒道:「沈願,你腳下踩到了東西。」
沈願怔了一下,隨後往下面看去,看到那團黑影在紅紗下掙扎得歡快,恍恍惚惚中,他好像看到了濃密的黑色里,有一張面目猙獰的人臉,正在同他呲牙。
「啊——!!」
他嚇得尖叫了一聲,小臉煞白一片,毫無形象地往饒昔那裡撲。
饒昔用手擋住他的臉,把冰絲絨丟到他的身上,淡淡道:「衣服穿好。」
他揮了揮手,用神識將沈願的尖叫聲擋在了房間里。
畢竟,夜半擾民,是要被人找上門的。
沈願受了驚嚇,整張臉在冰絲絨籠罩之下,還在抽噎著。
那團黑影見人已經醒來,索性不再遮掩,直接變成了人形,是一個皮膚蒼白得透明,唇紅得像血般的小男童。
他周身環繞著鬼氣,那雙詭異的白瞳中儘是怨懟,黑髮長到拖曳在了地上,彷彿吸收了無數人的怨恨與憎惡,下一刻就能化為惡鬼撲出來。
男童的視線停在了饒昔的臉上,忽地露出了一個笑,那笑聲好像就在耳邊,像是金屬割裂的聲音,顯得刺耳又難聽。
「我還沒有見過長得這麼好看的人,」男童頓了頓,目光鎖定了饒昔,「大哥哥不如下來陪我?」
他笑得露出一口白到晃眼的牙齒,在月光下閃著光,「我一個人在地底下生活,可是過得非常寂寞呢。」
他覺得他已經露出了非常可怕的一面,可是他對面那個白衣青年,眼裡的興味居然更加濃了,他聽到白衣青年發出了一聲疑問:「你是鬼嗎?」
男童覺得自己的恐嚇不夠,於是他的頭在脖子上轉了一圈回到原地,惡聲惡氣地道:「是啊。」
沈願剛鼓起勇氣,從冰絲絨里鑽了出來,此時看到那個詭異的男童,嚇得差點暈厥過去,他把冰絲絨裹在身上,裹得緊緊的,躲在饒昔的身後一動也不敢動。
沈願的行為讓男童終於找回了自信,他更加積極地讓自己變得更像一個惡鬼。
饒昔還沒有見過鬼,在如今科技如此發達的時代,鬼魂只是人們為博取關注構造出來的東西,所有鬼魂都能用科學解釋,裝神弄鬼的人是會被抓去進行為期一個月的思想教育的,聽說要做一萬道題。
畢竟他們是科學至上,拒絕迷信的新時代帝國公民。
不過雖然如此,沒有見過的東西,此時突然看見,讓饒昔覺得興味盎然,還想再多看看這個鬼。
「你再把眼珠子挖出來我看看?」
男童動作一頓,隨後惱怒地看向饒昔,他還沒有見過這種不會被他嚇到的人。
饒昔見他不動了,從床榻上起身,靠著他的沈願沒了遮擋物,顫抖地往裡面縮進去。
他走到男童的旁邊,把手放在男童黑色的髮絲上,摸了一把,「你的頭髮保養得還不錯,繼續努力。」
那髮絲上流動著無數像蛇一般的黑影,在饒昔的手伸過去后,全都被無形的力量弄散了。
饒昔又摸了一把男童眼睛里流著血的小臉,「臉挺嫩的,手感不錯,繼續保持啊。」
血往下流,總是略過饒昔那雙白皙如玉的手,似乎被看不見的阻礙擋住了,男童氣得想咬他,被饒昔抓住了嘴巴,他挑了挑眉,「咬人可不是一個好習慣。」
男童:「唔唔唔!」
哪有這樣欺負鬼的!
透過窗欞,可以看到外面的天色有些亮了。
一直都早睡早起的薛檬,從二樓提劍走了上來,他看到饒昔的房間在這個時辰居然開著門,覺得有些不對勁,連忙沖了進去。
白衣青年站在曦光中,唇邊帶著興味的笑,那張臉美得朦朧,像是仙人從雲端下來,輕撫了一下他的額頭,將天底下最美好的光圈給予了他。
他旁邊站著一個到他腰部高的男童,男童似乎在拚命掙扎,他的頭髮長得落在了地上,看不清臉。
薛檬微愣,男童感覺到門口站著一個人,全身都透著修道者的凜然正氣,又看到遠處天邊厚重的雲層,微弱的陽光已經穿了出來,暗叫不好,他掙扎得更加厲害起來。
髮絲散落,站在門口的薛檬看到黑髮中那張慘白的臉,透著無法言說的陰森,薛檬臉色大變,「鬼修!」
這聲音讓饒昔看向了薛檬。
男童察覺到饒昔的停頓,連忙從他的魔爪中變成黑影逃了出去,他離開窗子時,對著饒昔露出了一個陰冷的笑,一字一句地道:「你完了。」
饒昔不為所動,反而挑眉一笑。
拎著劍衝過去的薛檬只看到了一絲浮動的黑氣,他臉色陰沉地把那絲黑氣掐斷了。
躲在冰絲絨中的沈願還在瑟瑟發抖,聽到外面似乎沒了聲音,小心翼翼地探出頭看了一眼,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饒昔和提著劍站立臉色難看的薛檬。
房間里已經沒有了那個鬼的身影。
沈願鬆了一口氣,剛想出來,又想起他還穿著紅紗,縮了回去,雖然他是希望讓傅大人看到的,但是薛檬就算了吧。
薛檬看到他還躲在饒昔的被子里,沒忍住發了一道劍氣過去,「我就知道你這個魔修不是什麼好東西,半夜三更跑到傅道友的房間里,遇到了鬼修反而躲在傅道友的身後!」
沈願滾到了旁邊躲避那道劍氣,被薛檬重複了一次昨天晚上的事情,憤怒地回道:「要你管!你連那個鬼修都沒追到,還讓他跑了!」
本來他一個吞噬期,遇到了危險,躲在傅大人的身後尋求庇佑是人之常情,被薛檬這一說,他居然覺得昨天的自己好窩囊。
兩人又打了起來,沈願裹著冰絲絨,有些施展不開身手。
眼看薛檬的攻擊要發出去了,已經全身都穿好金飾的饒昔出聲問道:「薛道友,鬼修是什麼?」
沈願也下意識豎起耳朵。
薛檬收回攻擊,為他解釋了起來,「鬼修也是修鍊的一種方式,不過比魔修更加陰損,與魔修相比,鬼修更加被正道修士厭惡。」
聞言,饒昔墨色的眼睛里透著顯而易見的好奇,那張臉沾染這樣的神色,像是仙人染凡塵,帶了紅塵的煙火氣息。
「剛剛那個男童是鬼修?」
薛檬臉上泛起熱氣,他努力將這句話說得和之前的語氣一樣。
「他……身上有著非常強烈的鬼氣,似乎死去並修鍊了很久。」
饒昔翻出之前遊戲官方發給他的附件記憶,皺了皺眉頭,附件裡面好像沒有提到鬼修,為什麼他會遇到?而且錦利祠附近治安不錯,為什麼會有這樣的鬼修出現?
「鬼修怎麼會出現在……」
饒昔話語未盡,薛檬已經發現了不對勁,他臉色凝重起來,「傅道友,近日先不要出門,我去探探是怎麼回事。」
薛檬轉身離去,饒昔在他身上附了一道氣息,確保他遇到危險時能知道。
見薛檬離開,沈願連忙從儲物戒里拿出衣物,穿好后,他從床榻下來,恢復了之前的狀態,走路都意氣風發。
他看到饒昔的目光,又想到了剛剛的窘境,連忙解釋道:「傅大人,這次是意外,下次跟薛檬重新比試,我肯定能打過他。」
饒昔囑咐道:「下次不要半夜來我房間。」
沈願引以為傲的取悅手段被折斷在了搖籃里,有點蔫蔫地答道:「知道了,傅大人。」
不過很快他又像被澆了水的花一樣鮮艷起來,開始想其他的辦法。
中午的時候,薛檬回來了。
他緊緊皺著眉頭,卻只能搖搖頭,「沒有在附近發現任何異常的地方。」
饒昔笑了笑,「沒關係,青府鎮安生了這麼久,一直沒有出現任何異常的事,估計昨日的鬼修是個意外,等他晚上來了,直接問他哪裡來的好了。」
他也能再擼一次那小男孩了。
那笑聲宛如樂曲一般動聽,薛檬臉色微紅,在心裡想,傅道友可真是好看。
與昨天一樣的時辰。
黑影從門縫滲入,變成了男童站在地上。
他憤怒地想著,今日一定要讓那個修士付出代價,他長得再好看都沒有用。
※※※※※※※※※※※※※※※※※※※※
這個人在胡說八道、胡言亂語、胡思亂想Ov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