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聽房大軍
爹不再勉強,重新翻轉過去,把頭靠在嶄新的枕頭上,把雙手墊在下面,等娘最後的抉擇。
這麼強硬著也不是辦法,燃得只剩下半截的紅燭還在閃爍著熱鬧的光澤,新房內還是一團喜氣。
娘繼續獃獃地坐著,像一團靜止不動的火焰,與閃爍的紅燭遙遙相對。
爹又沉不住氣,赤著腳下地,不知從什麼地方拿來一個小盒子,放在炕上,又急急忙忙跳回來。
這一切還是在娘的視野里,娘的視野是一隻寬大的灰布褲頭,灰布褲頭下面是什麼?娘不敢多想。
爹趴在炕上,打開盒子,從裡面拿出一疊紙,原來這是個旱煙盒,爹沒事可做,上了煙癮。
娘盯著爹的手在不甚熟練地卷著煙,想拒絕,可轉念一想,為什麼要拒絕人家?此時此刻,你不讓人家抽煙,人家還能做什麼?
煙在爹的手裡成形了,喇叭桶狀,放在嘴邊,「哧」一根火柴亮了,也點燃了爹的嘴巴,然後變成一道弧形微光落在地上。
一縷青煙升起,在新房內裊裊依稀,爹貪婪地享受著,娘卻越來越不自在。
爹把煙抽完了,在還沒有完全散盡的大煙圈中,打了個哈欠,翻身悠閑地躺下,然後側過臉兒,眨巴著一對媚眼兒,對娘說:「快脫吧!再磨蹭會兒天就亮了!」
是的,爹的話確實不假,也沒有說完,今晚你害羞,使勁地撐著,不肯露出廬山真面目,明天晚上你還得這麼艱難地過,外面的人可有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勁頭,他們為了愉悅自己的視覺和聽覺,就連寒冬臘月冰天雪地都不放過!
窗外夜色籠月,威風習習,前來聽房的不知又增加了多少,小小的院子彷彿成了戰爭年代臨時避難收容所。
新房內兩個人別彆扭扭地不往一塊兒使勁,新房外的可是唱了廟上的大戲,熱鬧起來。
聽房的人走馬燈似的在院子里搖來竄去,好在奶奶精明,把大黃狗給遣送到鄰居家監禁起來,否則,保家衛國忠於職守的大黃狗豈能眼睜睜地看著這些不速之客在自己的地盤上進進出出地撒野?此處吠聲惹犬叫,整個村子少說也有個二三十大的小的狗類,還不攪翻了天?大黃狗的威脅解除了,聽房的也都信守一個規矩——只許動不許說,怕驚擾了主人的興緻,結果沒得聽。
來得早的佔據有利地形——窗跟下,堅強地固守著,然後用詭秘的眼角審視著位置遜色的不軌之徒。
來得晚的沒有合適的位置,擠在一邊,抻著脖子琢磨怎麼能替換窗根下的某一位,如願以償,或者使出吃奶的勁兒擠出不大不小的一個人空當,樂呵呵地補上去,結果遭到別人的橫眉冷對。
還有更多的閑散人員在院子里,在過道和大街上溜達,看似無所事事地溜達,實則腦筋在極力運轉,幻想揀個漏兒什麼的。
反正,這幫人來自村子甚至村外的五湖四海,抱著一個共同的目標——聽房,聽誰的房?聽村裡一頂一文化人和百里挑一大美人的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