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遊樂
趙永信按照沈雲廷的吩咐,連忙找人拿了一個綢緞錦紋的檀木盒子將七王爺放在桌案上的玉佩好好的包裝了一下,這才親自去敲開清關郡主的房門。
謝韻此時正在房中小憩,傳聞清關郡主柔弱不能自理,沒有多少人見過她的真面目,再者其深處清關郡邊遠之地,更是無人問津。
然而謝韻的真實身份不能暴露,身邊又時不時的總有人,導致謝韻不得不每日裝出一副疲倦的樣子,讓她很不舒服。
趙永信敲門的時候,謝韻早就聽見了有人上了樓梯,一步一步走到自己房門口,以為是昨日那不長眼的嚴婉婉,謝韻閉著眼睛不理會。
魏玉和幾個在屋內侍奉的婢女們本也靠在床邊坐著休息,一聽見門口傳來敲門聲,猛地睜開眼睛看了眼睡在床上的郡主,隨後連忙起身行至門口:「來了來了,小點聲兒,郡主睡了。」
魏玉焦急的打開門,看見驛站刺史趙永信,沒好氣的說道:「趙大人此時來做什麼?我們家郡主已經歇下了!」
魏玉看見他就忘不了昨日自己家郡主和江洲郡主起衝突的時候,這趙永信句句維護江洲郡主的樣子,讓魏玉看見他就沒什麼好臉色。
清關郡雖然地處荒涼,物資貧窮匱乏,但謝昶好歹是皇帝親封的郡王,謝家世世代代都為天朝駐守清關郡,先祖都是和當年聖祖皇帝一塊兒打下江山的將士,怎麼就容得這種小人見風使舵的了?
趙永信見魏玉這般如此,也是有原因的,他自知理虧,只能是陪著笑臉說道:「魏玉姑娘不要生氣,下官前來是為了給郡主送東西的。」
說這,趙永信就轉身要將隨從端著的托盤上的檀木盒子給魏玉。
可魏玉不屑的說道:「是每位郡主都有的嗎?」
趙永信忙解釋道:「啊不是,這是方才七王爺……慎王爺親自送過來的,說是要下官轉贈給清關郡主。郡主此時醒了嗎?」
京城中人都道沈雲廷是七王爺,但天下人還是只知道沈雲廷封號為「慎」字的,趙永信以為謝韻不會知道,便多提了一嘴。
「慎王爺?」魏玉也是知道京城的七王爺的,當初就是他派人從濟寧挑了她們到郡主身邊伺候。
可魏玉也是個謹慎人,送他們去清關郡的人萬般囑咐,要他們記住自己是清關郡人,自小就在郡主身邊伺候。
於是轉而一想,魏玉也應該是不多聽聞王爺名諱的。
趙永信陪著諂媚的笑臉點人。
謝韻一聽到七王爺的名諱就睜開了眼睛:親自送來玉佩,是聽說自己昨日和嚴婉婉起衝突了嗎?要他來替自己撐腰善後,一定覺得自己很沒用吧。
魏玉雙手把住房門,讓身後的婢女去看看郡主有沒有醒過來,畢竟是王爺欽賜,怎麼也得是起來接受賞賜的。
婢女很快到郡主床邊,正欲叫醒郡主。
但謝韻自己坐了起來,反手撩了一下散亂的髮絲,她本身長得就不醜,一副極具清冷的長相,再加上周身的氣場,如今稍微打扮一番更是讓人難移目光。
謝韻穿好鞋披上一件斗篷就走到門口,趙永信一見她就心虛的低下頭:昨日自己處處向著江洲郡主,原是想撈些好處,畢竟江洲郡主出手闊氣,來京城參加大選,更是攜金帶銀的,哪知道好處還沒撈著,自己就得罪了七王爺。
「下官給郡主請安,郡主睡的安好啊?」就算是不願意麵對,但趙永信接管驛站多年,不至於在言語上落了別人的口舌。
魏玉見郡主來了,便鬆開把著門的手,轉身跟在郡主身後,但眼睛還是氣鼓鼓的看著趙永信。
好歹也是郡主,誰又比誰更高貴?趙永信要是來勸說,便就得讓雙方都舒心,哪裡有隻向著嚴婉婉的道理。
魏玉氣不過,現如今趙永信就是看在七王爺的面兒上才匆匆來給自己郡主示好的。
「郡主,七王爺來給您送東西了,這趙大人代為轉交。」魏玉在後邊小聲提醒。
謝韻根本沒睡著,幾日被這群人看著,不能習武練功,骨頭都快睡散了,哪裡還睡得著。
她看著趙永信手中的檀木盒,就知道這不是王府里的物件兒,於是側頭對魏玉說道:「謝過趙大人。」
魏玉上前接過那個檀木盒,屈屈膝回禮:「謝過趙大人。」
趙永信膛目結舌,對謝韻笑道:「這是七王爺的賞賜,下官代為轉交罷了。」
「知道了。」謝韻學不會官場人情上的轉圜,只能生硬的說道。
她下意識的猜到沈雲廷的確來了,不然趙永信不敢說這種胡話,而送來的這個檀木盒,到底是趙永信的賠罪示好,也說不準。
見到謝韻這般,趙永信自知理虧,便也只能當作是碰壁,告禮之後就回去了。
「大人,清關郡主不會向王爺告咱們的狀吧?」剛一轉身,趙永信身後的隨從就小聲說道。
方才看郡主和魏玉道樣子,是記恨上他們了。
趙永信也愁眉苦臉的說道:「你問我,我問誰去?左右都是郡主,怎麼都要得罪一個,江洲郡主那脾氣,我要是不向著她說,驛站都要被翻了天。」
「那可怎麼辦啊?」
趙永信搖搖頭,嘆氣道:「說到底這真不是一個好差事,怎麼都得罪人!」
「萬一要是選上了,當了娘娘……」
趙永信聽了,只覺得這些個郡主難伺候極了。
見趙永信離開,魏玉這才嘟囔著抱怨:「這個趙永信,昨日一副面孔,今日又是一副嘴臉,見風使舵的小人!」
謝韻沒有說話,只是脫下了斗篷走進裡屋。
魏玉抱著檀木盒子追上去,問道:「郡主,您不看看王爺賞賜的是何物嗎?」
說到這裡,謝韻頓住了腳步,轉身就從魏玉手上拿走了檀木盒子。
魏玉笑著湊上前:「郡主,王爺賞的什麼好東西,讓婢子也瞧瞧。」
謝韻坐到床上,方才打開那個檀木盒子,當看到那枚玉佩的時候,謝韻整個人都呆住了。
魏玉湊上前,看見是一塊兒玉佩,並不知其來歷,只說道:「這塊兒玉佩定然很名貴吧?」
魏玉整日咋咋唬唬吵吵鬧鬧,謝韻不愛說話,但是卻也日漸習慣了身邊有這麼一個人的存在,魏玉自然是不知道這塊兒玉佩的真正價值。
謝韻小心翼翼的拿起玉佩,溫潤的羊脂玉沒有絲毫冰涼的感覺,就像是剛從七王爺手心裡拿起一樣,她這幾日來平靜的心情瞬間激起波瀾,嘴角揚起笑意:「有這塊兒玉佩,即富可敵國。」
魏玉驚呼一聲:「七王爺將這麼好的東西賜給郡主了?」
她單知道七王爺能贈出手的東西都是名貴的,但是絕對想不到會有價值連城富可敵國這般貴重。
謝韻臉上浮現出甜蜜的笑容,但很快又克制的收了回去,她將玉佩放進隨身攜帶的匣子里好生保管,那趙永信用來包裝玉佩的也是名貴的檀木盒子,但是謝韻卻知道那不是王府之物,根本也不放在眼裡。
魏玉在一旁還驚訝那塊價值連城的玉佩,可謝韻卻因此而拋卻了煩悶的心情,道:「走吧,咱們也去京城轉轉。」
以往做王府暗衛的時候,走到大街上都需要喬裝打扮,生怕被人記住自己的臉,從而置王爺於危難之中,現在她不做林悅喬了,做一個簡單的女子,反倒嘗試到了之前十九年都未曾感覺到的一絲輕鬆。
魏玉興奮的點點頭,她這還是第一次來京城呢,這一次進京,好一點的結果可能是會被選中,做新皇帝的妃子,永遠待在宮中;壞一點的結果是回到郡王的封地,往後難再來到京城。
但總而言之好的壞的結果,他們這也是唯一一次能遊覽京城的機會了。
「郡主,你之前來過京城嗎?」魏玉抬著一張可愛的小娃娃臉看著比自己高一點的郡主。
謝韻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她,自己並不是真正的郡主,真正的謝韻已經死了,究竟是怎麼死的,謝韻不去多想,只要是和沈雲廷沾上關係的,都不會那麼簡單。
「大概來過吧。」謝韻一邊系著斗篷的繩結一邊說道。
魏玉有一些疑惑的看著謝韻。
謝韻轉頭看向她,說道:「幼時來過,沒印象了。」
而實際上,她的整個歲月幾乎都在這座吃人的城中度過。
魏玉沒有再去多問,拉上幾個婢子一同去準備出行,只留下幾個郡王府的侍衛在房門外看著。
這郡主們進京,多半還是會有一些安全隱患的,昨日江洲郡主是警告,萬一有人暗地裡耍陰招,謝韻倒是不怕麻煩的,主要是擔心耽誤了主子吩咐的大事,這可就得不償失了。
等到魏玉她們準備好了之後,便簇擁著謝韻一塊兒歡天喜地的出去。
這會兒正值秋天,天色暗的快,待到她們出來的時候,主街兩邊都支起了紅燈籠,街邊買小食的攤位升起了熱騰騰的氤氳,鬧得魏玉幾個小丫頭們要吵著嘗嘗京城的美味。
謝韻本就不是做主子的,魏玉這幾個小丫頭們都比她小一些,在加上沒什麼心眼,為人都單純的緊,謝韻平日里也都慣著她們。
除了魏玉之外有四個婢女,分別以風花雪月為名,依次是風吟、花顏、白雪、明月。
謝韻點點頭,她之前吃過這個攤子的餛飩,倒是有一番風味。
謝韻單獨坐在一方,魏玉和四個婢女歡天喜地的擠在一邊,白雪笑著說道:「從前在濟寧……」
風吟連忙踢了她一腳,當初來的時候,那人就說了,讓她們死也要記住自己是清關郡的人。
「呵……額,從前在清關郡,倒是沒吃過這種小食。」白雪吐了吐舌頭,看了一眼坐在一邊喝茶的郡主,趕緊補救說道。
其實謝韻也搞不明白,為什麼沈雲廷會在自己身邊這些不諳世事的小姑娘,現如今連嘴都把不嚴實,時時說錯話,要人性命。
後來才知道,這些沒爹沒娘的孤兒,底細乾淨,交代什麼做什麼,最重要的是,很容易死心塌地。
謝韻沒有在意白雪的口誤,反倒是身邊的魏玉風吟緊張了起來,她沒心思去聽她們小聲的爭執,只顧著看街邊熙攘的人群。
從前坐在這裡的時候,總是用發冠束起頭髮,再帶上一頂斗笠,手中拿著劍,袖中揣著匕首,懷裡藏著暗器,坐在這兒只是因為王爺在不遠的某處飲茶,自己任務結束就會在王爺身邊貼身保護。
那時候謝韻只顧著看王爺,看王爺身邊有沒有其他異常情況,根本沒有現如今的閒情逸緻來看這繁華的皇城。
「來了各位姑娘們,吃點什麼?」開店的是一對父子,爹爹做餛飩,兒子打下手,這方才收拾完旁邊桌子,才匆匆來謝韻這一桌,「看著不像咱們皇城腳下的女子呀,來皇城探親訪友呢嘛?」
縱使是國喪期間,也絲毫不影響平民百姓們的安居樂業,小哥笑著給她們倒水,順嘴打聽一聲。
魏玉看了一眼謝韻,隨後笑著搪塞小哥:「是啊,也順便來玩玩。」
小哥一聽,立馬滔滔不絕的和魏玉她們說起皇城中的美食和好玩的地方。
臨了,還是攤主拿著勺子走過來,作勢要揍小哥:「不好好招呼客人,在這兒叨嘮什麼?」
魏玉和四個婢女們正暗自作笑呢,攤主轉而說道:「各位姑娘們莫怪,犬子就是這般,人來瘋慣了。」
「沒事兒沒事兒,我們也正愁著不知道去哪兒呢。」魏玉笑著說道。
「坐了有一會兒了,姑娘們吃點什麼呀?」攤主笑著問道。
魏玉看了看攤位邊上的招牌,隨後又看向郡主,小聲問道:「主子,您吃點什麼?」
攤主一聽,這才看向單單坐在一方的謝韻,光看這披在身上的斗篷,就知道非富即貴了,他笑著推薦道:「小姐,咱們家招牌羊肉胡湯,再配上一碗小餛飩,深秋夜涼,暖暖身子再去河畔聽聽那妙絕娘子彈得一手好琵琶曲兒,才不失來皇城一趟。」
謝韻放下手中杯盞,勾起嘴角對攤主笑道:「那就按你說的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