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昏迷
我暈厥了過去，只覺得眼皮如同被千斤玄鐵狠狠的壓著，怎麼樣也沒辦法睜開眼睛，腦子裡轟隆隆的亂轉著，喉頭那股鮮血湧入的餘溫還保留著。
耳邊只是宮人們手忙腳亂的聲音，和沈洵燁的低吼聲，還有小殿下啼哭的聲音，太醫似乎把了把我的脈，沖著眾人說道：「王妃脈弱，這劇毒還未驗明是何毒…」
沈洵燁只是抓著太醫的衣領：「什麼叫脈弱，那餐食並未端走，趕緊去驗明是什麼毒，本王不管用盡什麼方法，若王妃蘇醒不過來，本王拿你們太醫院試問。」
我想拍拍他的肩膀，告訴他不要急，我會沒事的，耳邊聽得見他著急的低吼，卻怎麼也睜不開眼睛，抬不起手。他握著我的手，我能感受到他手指間的溫暖，卻沒有力氣回握住，只能心裡著急，卻也始終是無用功，發不出聲來。
陛下和皇後走下來，只是厲聲說道：「上次賞蟹宴，有人想要推如歌入水，如今倒是要在這雲華殿上公開毒害人性命了，朕倒是要看看這是什麼人才會幹的下作手段。」
太醫院的人一一驗明，餐席上的餐食，除了我桌上的有毒之外，其他桌上的並未發現有毒。有人在那湯羹里下了十足十的砒霜。
皇后溫聲沖著沈洵燁說：「洵燁，先將如歌抱回常寧宮吧，雲華殿也無卧房可住，讓太醫好好診治，你這般抱著她，要耽誤不少功夫。」
他抱著我奔跑在宮牆內，他臉上的不知是汗水和淚水滴在我臉上，我想睜開眼睛，替他擦去，我聽見他不斷溫聲的說：「如歌，沒事的，你會沒事的。」過了一會兒又低吼道：「如歌，我不准你有事，你若有事，我便把雪寶大卸八塊丟在身上老林里去，將那鞦韆架給府里的每個人都做上一架，日日去聽如思撫琴。你聽見了沒。」
常寧宮的卧房常年熏著好聞的檀香味道，常寧常寧，據說陛下和皇后是髮妻，登基后，便把這宮裡最好的景色和最好的位置的宮殿賞賜給了皇后，取名為常寧，意為常安寧。
現在我也好想和沈洵燁過著常安寧的日子。我想帶他去西域騎馬，告訴他如何才能挑一匹上好的汗血寶馬，告訴他哪家的西域商客香料最好，哪家的葡萄美酒最是甜美，哪家的舞娘腰肢最柔軟，還想告訴他穿過黃沙會有一大片綠洲。他說我穿紅色胡服好看，我便可日日穿了讓他看。李家的生意遍布各行各業，我還想帶他乘舟去煙雨江南，告訴他有種豆腐長毛了也能吃，告訴他哪家的鱸魚燒的最是鮮美，告訴他揚州的一位船家，做的松鼠鱖魚最好吃，尋常人吃不到。還有雲南的茂密叢林，藥材眾多，還有鮮艷的毒蘑菇。
我躺在床上，發不出聲音，腦子裡卻急切的盤旋著這些突然冒出來的念頭，生怕我和他之間就此橫過一道生死。
好像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只聽得見沈洵燁不停對我說話，黎煦公主抱著小殿下來看望我，小殿下握著我的手哽咽的喊我舅母。只能感受到被沈洵燁抱起一勺一勺餵食湯藥，卻無力氣坐起，只能靠在他身上，聞著他身上似有若無的沉香味道。
太后也時常來看我，阿爹阿娘也進宮來看我，只是我發不出聲音，也沒辦法睜開眼睛，偶爾太後會抓著我的手小聲的說：「如歌，快些醒來，洵燁那孩子為你快要瘋魔，皇祖母日日誦經，孩子你會好的。」
阿爹和阿娘帶了名貴的藥材，日日喂我參湯喝，阿娘的眼淚總是噼里啪啦的落在我的臉頰上，只有阿娘才會喚我乳名：「如兒，如兒，你快些醒來吧。」
但更多的時間，沈洵燁都伏在我床前，握著我的手，輕輕的吻上手背，只是不停的許諾我：「如歌，你快些醒來好不好，許你的一世繁華還未看盡，你怎麼捨得一直閉著眼睛。」
後來我似乎閉著眼睛做了一個久遠的夢，夢裡我一身素色衫裙，不施粉黛，走在一片虛無的幻境里，這裡是一片黑夜，只看到沈洵燁不停地叫喊我的名字，我卻怎麼也尋不到他，只是急切的到處跑來跑去，卻無所獲。
卻又一雙手將我推出這夢境，我掙扎著睜開眼睛，許久未曾見過光源，眼睛不適的眨了又眨，卻看見沈洵燁趴在我床邊睡著了，我伸手的時候，他感覺到了，也睜開了眼睛。
他的那雙眼睛，原先是那般好看，如今卻滿是血絲，他盯著我，頓了頓掐了掐自己的臉：「不是做夢吧。」
我搖了搖頭，他緊緊抱著我嗓音沙啞，許是許久沒有喝水，或者是因著不停的和我說話的緣故：「你終於醒了，你一睡便是半月。」
他連忙讓熬藥的太醫進來，太醫替我診脈，只撫著鬍鬚長呼一口氣：「王妃體內餘毒已經肅清，只是身體還弱，須好好養著才是。」
我謝過太醫，那太醫卻說道：「王妃吉人自有天相，若您還不醒，怕是我們整個太醫院要被七王爺給掀翻了。」
我輕輕笑了。送走太醫后，他只說道：「你還笑的出來，你不知道這段時間多少人為你擔驚受怕。」
我指著桌上的水，他便端了過來，喂我喝下去，眼眶卻紅紅。
「洵燁，我想帶你去西域騎馬，教你怎麼挑一匹寶馬，想帶你穿越黃沙，告訴你後面有一大片綠洲，還想帶你乘舟去煙雨江南，偷偷告訴你那船家做的松鼠鱖魚是一絕。我做了一個好長好長的夢，夢裡能聽得見你一直在和我說話，可眼睛卻怎麼也睜不開，我費儘力氣跑了好遠好遠，卻怎麼也尋不到你。」他聽我說完，只是更用力的抱進我。
我將下巴放在他的肩頭，他揉了揉我的腦袋：「好，我都答應你，待你養好身子，無論是西域黃沙，還是煙雨江南，我們便即刻啟程，去哪裡都好。」
他的眼神卻狠厲起來：「放心，這次下毒，我非要查清楚，讓他千百倍償還。絕不會平白無故讓我的妻子受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