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老爺子

陸汐從封霆煜身後偷瞥了眼卧室內，不禁一愣。

寬敞的卧室里好多人，站著的，坐著的，也有圍在床前的，估計都是封家的子孫。

偌大的床上躺著個行將就木的老人，他臉上還罩著呼吸罩，裡面一片白皚皚的水蒸氣。床邊立著輸液架，上面掛著一袋白色液體，透過塑料管往老人血管里輸。

彷彿是心有靈犀一般，方才還昏迷著的老爺子霍然掀眸。他微微側過頭，渾濁的目光緩緩掃過人群，透著足以震懾滿屋子人的凌厲。

最後他看向了封霆煜，X光一般的視線從他臉上滑過後，落在了他身後陸汐的身上，有些微怔。

「爸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方才還嚷嚷著要趕走封霆煜母親的封池鑫，急忙一個箭步走到老爺子面前，深怕別人搶了先。

陸汐看到封池鑫時微微一愣，頓時毛骨悚然起來。

她見過這個人，就是地下圈子裡人稱五爺的傢伙，方才對她窮追不捨的常坤就是他手底下的人。

這傢伙此時一身西裝革履瞧著人模狗樣，但要褪去這張皮，那就是活脫脫一個老奸巨猾，卑鄙無恥的混蛋。

想不到他居然是封家的人。

「給老子滾開！」

老爺子方才淺憩中把封池鑫的話盡收耳底，自然氣不打一處來，他卯足勁一掌推開了封池鑫，急促地喘了兩口氣，望著門口笑眯眯地招了招手。

「爺爺，我回來了！」

封霆煜連忙快步走過去，要去握老爺子瘦骨如柴的手，也是被他一把撥開，嫌棄道：「起開，不是喊你！」

頓了頓，老爺子又笑眯眯朝門口招了招手。

門口除了陸汐已經沒有別人，於是滿屋的人都不約而同望向了她，包括封霆煜，他道：「過來！」

看到了傳說中稱霸於亂世的舵爺，陸汐緊張得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老爺子太瘦了，整張臉宛如黏著皮的骷髏，已是油盡燈枯的樣子。即便是笑，都透著幾分陰森之意。

此時此刻，陸汐又想起了長風的話：「你若運氣好，還能走著進去走著出來，如果運氣不好，那就是站著進去躺著出來。」

或許，是要表現好點兒吧？

於是，陸汐心驚膽戰地走了過去，站在封霆煜身邊顫巍巍地喊了聲：「爺，爺爺好！」

頓然間，滿屋子都是難以置信的唏噓聲。

封池鑫狐疑至極，「霆煜，這是你女朋友？原來你口味如此特別啊？」

馮淑月更是震驚，走到封霆煜身邊小聲道：「霆煜，這怎麼回事，連清呢？」

封霆煜臉上不動聲色，低垂的眉眼藏住了他的尷尬和窘迫。原本他的計劃不是這樣，只是來不及了。

老爺子此時卻彷彿迴光返照一般，眸光發亮地看著陸汐，完全無視身邊那些變幻莫測的眼神。

他抬起手，握住了陸汐那無處安放的手，「你……叫什麼名字？今年多大了？生於幾月啊？」

陸汐緊張極了，但還是老老實實回了老爺子，「回，回爺爺，我，我叫陸汐，今年二十一，生，生於九月。」

老爺子又問道：「跟霆煜在一起多久了？」

「……」一個小時算不算？

陸汐不知道怎麼回老爺子，眼底餘光一個勁偷瞥封霆煜。封家水這麼深，她怕講錯話招來殺身之禍。

而且，這老爺子顯然是誤會什麼了。

她總不能說，她只是強行蹭個車，被莫名其妙帶到這兒來充數了。至於沖什麼數，她也不知道。

半晌，卧室里響起了很不和諧的聲音，「爸，這女的穿得俗氣，妝容也很是誇張，瞧著就不是什麼好人，怎麼可能是霆煜女朋友呢。呵呵，該不會是霆煜為了糊弄你，又隨便弄了個人來吧？」

許久沒吭聲的封霆煜，側目看了封池鑫一眼，冷冷道：「在五叔眼中，什麼樣的女人才叫好人？我喜歡什麼樣的女人與你何干？」

「呵，就是提醒你，可千萬別像你爸當年那樣……」

「嗯？」提及父親，封霆煜的臉瞬間沉了下來，眉骨間透著風雨欲來。

「咳！」老爺子輕輕咳嗽了聲，把這劍拔弩張的氣息給壓了下去，他笑著問陸汐，「丫頭，你是做什麼的？」

「爺爺，我還在讀大四，學建築設計。」

「唔，甚好，可是霆煜讓你穿成這樣來討我歡心的？」

老爺子你誤會了，我這只是工作需要。

陸汐沒把這話說出口，看氣氛如此詭異，便從善如流地道：「是呢爺爺，霆煜說您是民國叱吒風雲的偶像，見您就是要穿得應景些。」

這回答連封霆煜都很是意外，他幽幽看了眼陸汐，沒剛才那般嫌棄了。

提到民國，老爺子神情凜然，像是回到了那個戰火紛飛的年代，有些激動不已。

許久，他讓封霆煜把他扶了起來，沖陸汐道：「丫頭，會唱《天涯歌女》嗎？給爺爺來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