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悲催的穿越
仲春三月,春光甚好。
別處的杜鵑已凋零個七七八八,而清水城郊外一座山坡上的杜鵑此時正開得如火如荼,色如少女臉上胭脂,濃濃淺淺深深淡淡一片連著一片,遠觀如霞如煙,近看冉冉紅茸,嬌艷無比,好不壯觀。
然則如此美景在前無人欣賞不說,堪堪卻被一聲凄凄地哀嚎打破,著實有些煞風景。
就在山坡腳下,立著一座荒廢已久的破廟。
老舊的門廊下斜掛著一塊半朽的牌匾,依稀可從斑駁的漆面上辨出三個大字——城隍廟
小廟不大,只有兩進,前面是廟,後面是禪房,也就是廟祝起居的地方。
如今這座小廟早已荒廢,無人添香供奉,更遑論廟祝。
破廟雖破,尚還能擋些風雨。
而此時那有氣無力的哀嚎聲正是從破廟裡面傳來。
穿過前殿來到後院,只見一間光線十分敞亮的房間內正躺著一名小乞丐。
大門洞開,寬大的窗口上窗扇早已不知所蹤,索性窗外兩尺就是石壁,得此庇護,颳風下雨倒也不曾淋著,且光線還十分的好。
靠窗的榻上,一名四五歲大的小乞丐挺屍一般歪躺在上面。
小乞丐一雙眼睛半睜,無精打採的盯著屋頂發獃,嘴裡時不時的哀嚎兩聲。
八天,她已經躺在這間破廟裡足足八天了。
這半死不活的狀態已經讓她有些崩潰。
就在八天前,她正在街上幫一個被搶了包包的女孩子追劫匪。
追了好幾條街,眼看那劫匪體力不支就要被她追上,結果天空轟隆隆響起一個炸雷,一道耀眼的白光從天劈下。
唉……
她都不知該說老天爺這準頭是差勁得厲害還是精準得很,前面一米八近兩百斤的劫匪那麼大個目標沒劈著,楞是劈了她一個一米六還差一公分閃電般身材的萌妹子。
於是乎,她華麗麗的升天……哦不,華麗麗的穿越了。
只是,人家動不動就是位高權重的一國公主,知書達理的官家小姐,家財萬貫的富戶千金,美男環繞,仆婢成群,再不濟那也是平民百姓家有個青梅竹馬的小家碧玉,各種金手指外掛隨便開,吊打惡毒女配,虐死花心渣男,迎娶專情貌美大男主,從此走向人生巔峰。
正常的穿越模式不都是這樣的么,怎麼到了她這就成了一個乞丐?
她不死心的一遍遍催眠自己,一定是打開的方式不對,睡一覺,睡一覺肯定會不一樣。
然而睡到了天黑,她不得不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
費力抬頭一瞥,忍不住哀嘆一聲。
這加小碼的身子大概才四五歲吧,可能還要更小,瘦得根竹桿似的,一身灰不灰黑不黑的破爛衣衫松垮垮套在身上,手腳黑得油光鋥亮如同上了一層漆。
不用想,估計臉也跟手腳一個色號。
呼吸明顯不穩,心跳也快了點,渾身酸軟無力外加有些發熱,看不出,但是可以感覺出來,這是生病了。
這副模樣,估計往那大街上一躺,碗里的鋼鏰兒噼里啪啦不消一會兒就能滿了去,說不定還有大紅鈔。
乞討不就是這樣么,越是可憐收入……咳咳,越是可憐同情指數就越高。
只是不知這裡行情如何,此時這活生生的資源生生浪費在這間無人問津的破廟裡,著實可惜得緊啊。
嘆息之際,運轉了一下這副身體的腦子,可搜刮來搜颳去,始終只得出一個信息。
一年前,也是這樣一個百花爭艷的春天,原主被一輛馬車送至城裡,然後那馬車扔下她就悠然遠去了。
估計是被棄養了吧,除此之外,再無別的記憶。
唉……
又是一聲綿長而幽怨的嘆息。
人家穿越都是歡歡喜喜高高興興,然而她怎麼也歡喜不起來。
如何歡喜得起來?一個病歪歪的小乞丐,無依無靠孤身一人躺在破廟裡坐吃等死,哦不對,沒有吃的,只有等死。一個病歪歪的小乞丐,無依無靠孤身一人躺在破廟裡頭等死,論誰也歡喜不起來吧。
只是不知死了之後還能不能再穿一回,又或者穿回去。
倘若前殿里那尊脫了皮的泥菩薩還有點兒靈的話,她還是想祈求一下的,趕快來個好心人士拯救拯救她吧,大恩大德無以為報,日後若討著吃的願分出一半供奉孝敬。
許是那菩薩多年沒有收到過供奉,心下一激動,於是大手一揮,十分闊綽的給她送來了一大撥好心人士——一群小乞丐。
這撥小乞丐年紀都不大,最大的估計也就十二三,清一色雞窩頭,破爛灰黑衣衫,手臉黑得如同鍋底。
嗯,作為乞丐,形象上很過關。
從最右邊第二個小乞丐的體型不難看出,他們伙食應當還是不錯的。
除了邋遢以外,一個個都神采奕奕,看樣子生活過得頗為瀟洒滋潤。
幾個小乞丐圍作一堆瓜分了今日得來的食物,正吃得不亦樂乎。
她想說話,這才感覺到嗓子眼疼得厲害,如渴水的魚般,翕合著唇,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一個瘦猴兒似的乞丐眼尖,一眼發現了她的異樣,手一招,驚奇道:「他好像醒了。」
眾乞丐一聽,連忙三口並作兩口解決掉手裡的食物湊到榻邊。
「咦?真的醒了。」一個獃頭獃腦的乞丐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手中食物殘渣掉了她一臉。
「讓開,讓開。」後方擠出一個方臉的小乞丐,湊到榻邊,其他幾個乞丐一見,立刻規矩的給他騰出一塊地方來。
看樣子他在這群乞丐當中頗有威信。
方臉小乞丐手一伸,她以為是要幫她把臉上食物殘渣給拂去,於是配合的閉上了眼睛,結果那油乎乎的手指卻是將她眼皮上下一扒拉,湊過頭來仔細的瞧了一番,又示意她張張嘴,然後拉過她的手,三根手指斜斜搭在她手腕上。
氣氛到了這裡陡然凝重起來,其他幾個乞丐皆一臉緊張地盯著方臉小乞丐。
「怎麼樣?」一個小乞丐問道。
「唔,脈相沉緩無力,呼吸短促,面色蒼白,四肢乏力,多半是腎虛,無妨無妨,我且開些滋補的葯,好生調養一番便無大礙。」方臉小乞丐搖頭晃腦的說著不知從哪偷聽來的說詞,渾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她先前還有些茫然,不知這方臉小乞丐究竟在幹什麼,可當她聽到腎虛二字時,當場就被雷了個外焦里嫩只差一把孜然都能直接上桌了。
其他幾個乞丐一聽,拍了拍胸脯,大鬆一口氣。
她卻是一口氣差點兒沒提上來一命嗚呼。
腎虛?這可比直接恭喜她懷孕了還來得驚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