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追問

一路跑出了客棧，吟安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往哪裡去，等回過神來時，便發現自己已經站在了一片湖面前，而那湖邊還立著一道青色的身影。

猶豫了幾秒，吟安還是選擇走了過去，不過是選了個離於泊有點距離的地方，直接在湖邊坐了下去。

側過頭看了一眼站著的人，見他似乎還氣在頭上的模樣，吟安便將目光收了回去。

於泊不是沒有發現是吟安跟了過來，只是心中藏著一股怒氣，一時不想理她，等過了好一會兒也沒有見她開口，這才微微側過臉去看了看。

此時的吟安抱著自己的膝蓋坐在那裡，像極了某種害怕受傷而將自己蜷縮起來的幼獸，明眸獃滯，完全沒有了往日的神采，望向湖面的眼神空蕩蕩的，明明沒有什麼表情，卻莫名讓人感覺到她是在哭泣。

見她這般模樣，於泊不由想起剛才在客棧里自己那一番推波助瀾的話，難道是因為他說的那些話導致出了什麼事了？她現在這個樣子用失魂落魄來形容絲毫不過分，是那個白衣男子對她做了什麼嗎？

「對不起啊，」低低的聲音傳來，若不是周圍風小，這聲音恐怕要沒人聽到。

於泊聞言皺了皺眉，便聽她接著說道：「是我不該沒經過你同意就私自做那種事，以後不會了。」

雖然她是真心覺得華風以後會對於泊好的，但是這自始至終都是她一個人的想法，她沒有問過於泊願不願意這樣，是她錯了，以後她不會再這麼做了，不，應該是沒有以後了。

聽完她的話，於泊並沒有感到多少放鬆，反而覺得有些壓抑，因為她這些話說得好像是在道別一樣。

「你．．．．．．」於泊張了張口，餘光看到有人靠近，便將話收了回去。

看著迎面走來的那個白衣男子，他渾身的氣勢叫人難以忽略，那張臉即使再多看幾次也還是會讓人覺得驚艷。

看著他，於泊不由想起當初吟安跟他論英雄時說的話，現在想想，她的那番話，倒像是為這男子量身定做的，特別是最後那句『最最最最最最最重要的，他要長得好看』，這世上能長得比這人好看的，估計是寥寥無幾的吧。

吟安也是察覺到有人走了過來，轉頭看到那抹白色身影，當下就將頭轉了回去，正好對上於泊帶著打量的目光。

「他就是你當初．．．．．．」說的那個心目中的英雄吧。

於泊的話沒來得及說完，因為原本還坐在那裡的吟安，不知怎麼就突然跑了過來，身後捂住了他的嘴，眼神中帶著滿滿警告的意味。

於泊一時沒反應過來，只能眼神獃獃地由她捂著。

這一幕看在走過來的段千山眼裡，儼然就是一幅眉來眼去深情對望的場景，眼神隨之暗了幾分。

「於泊，」一道男聲突然傳來。

吟安和於泊齊齊轉頭看去，卻見華風神色慌張地跑了過來，額頭上早就流了不少汗，那原本綁在脖子上的手臂垂了下來，上面的白紗布滲出了血，也不知道手有沒有事。

於泊看著華風的手，眉頭不覺皺在了一起。

吟安見到這種情況，連忙默默將自己的手收了回來。

「我有話跟你說，你能不能跟我走一趟？」華風看著於泊，一字一句說著，像是斟酌了許久才說出的請求。

於泊沉默了一陣，在華風以為他要開口拒絕的時候點了點頭。

看著華風和於泊一前一後走著離開，吟安心裡鬆了一口氣，希望他們好好談談吧，畢竟她是希望他們兩個能走到一起的，這樣她也就能安心的離開了。

「倒是沒想到你還有給人做媒的愛好，」略帶著譏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吟安感覺自己被噎了一下，卻沒有半點想反駁的念頭。

段千山：「本座看你這麼閑得慌去操心別人的事，還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的。」

吟安聞言呆了呆，抬頭去問他：「我有什麼事？」

段千山眯了眯眼，目光在她臉上流連了幾次，「我剛才突然想起，有幾個問題忘了問了。」

吟安．．．．．．

所以他特意跟過來就是來問問題的？確定不是來找她算賬的？雖然她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麼賬可以算就是了。

「什．．．．．．什麼問題？」

「為什麼要走？」段千山凝眸看著她。

「啊？」吟安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他說這話的意思。

段千山朝她走近了幾步，居高臨下地看著她，再次說道：「我說，當初為什麼走？為什麼離開藏閣？」

這句話像石子落入湖面一般，在她心裡劃出了陣陣漣漪，將埋藏在深處的某些東西慢慢晃了出來。

「能有什麼原因，不就是不想待了嗎？而且我本來也不想待在藏閣，」吟安低頭避開段千山的視線。

「我要聽真話，」段千山語氣里沒有半點溫度。

吟安握緊垂在身側的手，低頭不語。

她要怎麼說？告訴他是因為喜歡上了他，怕自己將來要離開的時候他會不肯，所以她才會選擇逃避？這麼說的話，他會不會以為是她自己在自作多情？畢竟要跟他走到最後的那個人不是她，而是另有他人。

想到那個結局，吟安內心越發掙紮起來。

段千山像是一定要得到答案一樣，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裡，看著她臉上露出掙扎的神色也不去打擾她。

不知過了多久，吟安才開口說道：「我．．．．．．」

「是因為我？」段千山打斷了吟安的話。

吟安沒想到他會這麼說，臉上露出驚訝而又帶著慌張的神色來。

事實上不止她一個人感到驚訝，段千山自己心裡也是起了陣陣波瀾，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脫口而出說出這樣的話來，這顯然是一句沒有經過他思考而說出來的話。

不過，既然都說了，那不如索性問到底好了。

「我猜對了？」段千山沒有錯過她臉上的慌張。

吟安下意識想後退一步，卻是生生忍住了。

「段閣主可真愛開玩笑，」她說，面色已經不復剛才的淡定。

「怎麼？喜歡我就這麼讓你難以啟齒？」

逼問的語氣讓吟安心裡愈發慌了幾分，這次卻是真的後退了幾步。

段千山看著她的動作，抿著唇沒有說話。

吟安閉了閉眼，像是下了重大的決心一般，抬頭直視他的眼睛，擲地有聲地說：「是，我喜歡你。」

段千山的心狠狠震動了一下，而後便感覺有什麼東西當頭砸了下來，直把他三十年來引以為傲的冷靜砸了個粉碎，那一刻他腦海里是空白的，但也只有那一刻而已。

不過，這短短的一刻就足夠了，足夠說明眼前這個女子在他心裡的位置。

抬頭看著吟安說完之後露出視死如歸的表情，那長長的睫毛微微顫抖著，像是羽毛一樣輕輕在他心尖上掠過，帶著一絲癢意。

「本座又沒有阻止你喜歡上本座。」

平淡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吟安愣愣的抬頭，眼底滿是不可置信。

她以為他會開口嘲諷她，所以甚至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要求自己待會兒在聽到諷刺的話的時候不準哭出來，卻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輕飄飄的一句話。

「那你不是．．．．．．不是有喜歡的人嗎？」鬼使神差的，吟安脫口而出問了這一句。

剛問完她就後悔了，但是心裡有隱隱地想知道答案。

段千山看著她帶著期待的眼神，皺眉說道：「誰告訴你本座有喜歡的人的？」

那語氣帶著滿滿的嫌棄，也不知道是在嫌棄有人造他的謠，還是在生氣她居然誤會了他。

聽到這句話，吟安心裡彷彿打起了小鼓般，心臟歡快地跳動了好幾下，一股深深的喜悅襲上心頭。

這麼說的話，他就是還沒有喜歡的人，那是不是也就能說明，其實她．．．．．．不不不，就算他說自己沒有喜歡的人，那也不能代表什麼，只能說明他現在沒有喜歡的人罷了。

「回去了，」段千山見她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的，像個傻子一樣，怕自己忍不住會笑出來，所以先行轉身要走。

但是，轉頭那一刻，他還是笑了，笑意彷彿都沾染到了眉梢上。

吟安見他要走，連忙跟了上去，腳步比起剛才卻是多了幾分跳躍，神色也輕鬆了不少，隱隱地還能看出幾分不易察覺的歡喜。

他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