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老道

溜達著回了破廟，吟安躺在乾草堆上，困意漸漸襲來，轉眼便進入了夢鄉。

夢裡，她穿著一件青色的衣裙，正在一間院子的石井邊打著水，耳邊有人在嘰嘰喳喳地跟她說著話，但她聽不清，更看不清楚那人的模樣，當她放下水桶走過去想看清跟她說話的人是誰的時候，面前的場景卻突然轉換了。

還是那座院子，但是這次她是站在院子之外，院子里圍了很多的人，氣氛凝重，似乎還有淡淡的血腥味飄來，她轉身想走，卻發現有人出現攔住了她的退路。

那是一個年輕的男子，長著一張極為好看的臉，面如冠玉，劍眉入鬢，墨玉般的瞳眸里流轉著瑰麗的色彩，帶著幾分淡薄的冷漠，勾起的唇角為他平添幾分邪氣。

男子一步步朝她走來，她一步步後退，像見到什麼恐怖的東西一般，四肢僵硬。

他似乎開口說了一句什麼，而後吟安便感覺一陣森冷的殺意透過他手中長劍，毫不留情地刺進她的身體，劈天蓋地的恐懼瞬間將她淹沒，勝過了身體上的疼痛。

眼前的男子瞬間化身成為殺人不眨眼的魔鬼，看向她的眼神里沒有半點溫度，冷得讓人窒息。

「不要殺我……」

吟安驚叫著坐了起來，滿頭大汗，緩了緩才發現自己剛才是在做夢，只是那感覺實在太真實，以至於她的心到現在還帶著幾分餘悸，心臟咚咚得像要從嗓子里跳出來一般。

那個男子是誰？她為什麼會做這麼恐怖的夢？

「你醒了，」低沉的男聲從耳邊傳來，吟安這才發現廟裡不知何時多了一個人，整個人立馬警惕起來，身體忍不住打了個冷噤。

一個老道坐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穿一身白色的道袍，懷裡還有一支白色拂塵，他鬚髮皆參雜著不少白髮，眼睛銳利有神，含著幾分威嚴和包容，倒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氣韻。

「你是誰？」吟安穩了穩心神問道，因為工作的地方特殊，她對於危險的敏感度不低，但她從他身上沒有感受到危險的信號，至少目前沒有。

「過路人罷了，」老道露出善意的笑，摸了摸鬍鬚。

吟安莫名想到了讀過的歷史書上那個一臉慈祥的老子，只是眼前的老道要比那書上的老子瘦上許多，但同樣給人一種深不可測的感覺。

「你要怎麼做？」老道突然說了一句，見吟安一臉疑惑，他才繼續說道：「方才夢裡的那名男子要殺你，你想怎麼做？」

吟安一臉驚訝地看向老道，他怎麼會知道她夢見了什麼？

「你不必知道我是怎麼知道你做了什麼夢的，你只需告訴我，面對那個想殺你的男子，你想怎麼做？」老道似乎看透了吟安的心思。

「那只是夢，」吟安想起方才她醒來時似乎喊了句別殺我，估計是被這老道聽到了，他現在一本正經的問出來，難道是……

打量了老道幾眼，見他一身道服飄飄若仙的模樣，吟安越發覺得他這說話的語氣像極了電視劇里常出現的算命先生，心裡默默給眼前這位老人安了個『神棍』的名頭。

「若是不是夢呢？」

這話一出，吟安在心裡猜測著接下來的套路，應該是勸她買點符咒驅邪去災，本以為是修為不淺的一個道士，卻原來是個騙人的神棍啊。

吟安：「我沒錢了。「

老道：……

吟安：「我不買符咒。」

話說完，那老道愣了一會兒，而後哈哈大笑起來。

「孩子，我不是賣符咒，你這孩子倒是有趣，哈哈哈……」

吟安沉默了一下，不為所動，「你一直跟我說夢的事，我就想你是看我被噩夢嚇醒，準是要跟我說我被什麼不好的東西纏上了，然後再勸我買一些驅邪的符咒什麼的，難道不是？」

「哈哈哈……倒也不是第一次被誤會了，無妨，無妨，」老道揮了揮手說，「我的確與道家有幾分淵源，所以才做道家的裝扮，也的確懂一些命數之理，卻從不賣什麼驅邪除災的符咒。」

「那你為什麼一直問我有關夢境的事？」吟安不明所以，卻直覺眼前這人有所圖謀。

老道：「莊周夢蝶，你怎知那就一定是夢呢？」

吟安：「你是說，那不是夢？可若是真的，那我此時應該死了才對，可我還活著。」

而且那一劍是直接刺進她心臟的，若是原主親身經歷的事，那原主身上應該有留下傷痕才對，可她身上並沒有。

吟安：「難道說，這是一個預示的夢？」

老道笑而不語，沒有說對，也沒有說不對，更像是默認了吟安的猜測。

「所以說，將來，我會被那個人殺死？」吟安想起方才夢裡發生的事，一股寒意從腳底上升到頭頂，心臟更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一般。

那委實不是一個能令人輕易就釋懷的夢。

「天命如此，」老道說了一句，似帶著深深的嘆息和無奈。

「那我該怎麼做？」她莫名其妙來到這個世界，如果就是為了註定死在那個人手裡，那她活這一遭的意義是什麼？

「兩個方法，」老道伸出了兩根手指，不知是不是錯覺，吟安在那一刻看到了他眼中沉甸甸的深意。

冷風穿過破爛的廟門吹了進來，捲動地上幾根乾草。

原先坐在那裡的老道已經離開，整座破廟又只剩下她一個人，想起老道臨走前說的話，不由眉頭深皺。

他說：「兩個方法，第一個方法，逃，逃得越遠越好，只要躲著不讓他見到你就行；第二個方法，殺，既然他想殺你，何不先下手為強，只要先殺了他，那你就安全了，也不用逃跑。」

吟安沒想到他會說出這麼血腥的方法來，一時有些愣住。

吟安：「逃？你剛才還說天命如此，若那個人要殺我是天註定的事，那無論我逃到哪裡去，最終都還是會死在他手裡，不是嗎？」

老道：「孩子，你信命嗎？」

吟安：「信啊，為什麼不信。」

肯定的回答讓老道稍稍有些驚訝，但也只是一瞬間而已，畢竟這世間不信命的人還是居多的，她的回答也是無可厚非。

老道：「那你可認命？」

吟安：「認命如何？不認命又如何？你到底想說什麼？你認識我夢見的那個人對吧，他跟你有仇嗎？所以你才給我出主意，想鼓動我去殺他？」

老道沉默不語，看著吟安的目光卻已經不似方才那般坦然無謂。

「可以啊，我殺。」

「為何？」吟安的回答顯然再次超出了老道的預料之外的。

「你這話問的好笑，」吟安笑著說道：「不是你說我不殺他，他就要殺我嗎？那我為了活著，想殺了他也是無可厚非的吧，畢竟，沒有人不想活著，你說呢？」

「哈哈哈……你這孩子果真有趣，」老道摸著鬍鬚笑道。

「不過嘛，我現在還有些難處，」吟安低著頭，露出為難的神色來。

「什麼難處？」老道問。

「是這樣，我不知道那個人在哪，而且，我現在一窮二白，只怕還沒等見到那個人，就會餓死了，到時候也不用那個人動手，我自己就先死了，」吟安說著，深深嘆息了一聲。

而這麼說完的結果就是，那老道臨走前當真給了她一疊銀票和一袋錢。

摸著手中五張五百元的銀票，還有滿滿一袋子的銀兩，吟安一時有些感慨，這眨眼就變成『百萬富翁』的感覺，除了不真實之外，似乎還有點爽。

不過，這麼大手筆的資助她去找夢中的那個人，難道這老道當真與那個人有仇？可是以剛才那老道眨眼消失在她眼前的功力，看起來殺個人簡直就是手到擒來，那為何要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去殺人？難道是有什麼非她不可的原因么？

從她從夢中醒來看到老道，再聽他一字一句引導她去想那個夢，又為她提供看似只能如此的兩個解決方案，兩相對比之下，她自然會覺得殺比逃來的好，這顯然就是為了讓她去殺夢中的那個人，可是，真的只是如此嗎？那老道看起來並不像是會做這麼簡單舉動的人，所以，要她去找那個人的真正原因又是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