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京醬肉絲(一更)
顧景蕪覺得,紀堯瘋了。他本來心思就比較極端,認準了的事死都不會放手。若是一味地強求他,讓他接受這個事實,很可能物極必反,兩敗俱傷。
她決定將這件事再緩一緩,等到紀堯冷靜下來再做打算。
「好了,不說這個了。」她轉移了話題,「你說,銀杏的毒該怎麼辦?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死在我的面前。」顧景蕪皺著眉頭沉思。
紀堯沉默了一會兒,不得不將這個殘忍的事實再次說出來,「那是環蛇,無葯可醫。」他摟緊了顧景蕪的身體,以此給顧景蕪無聲的力量支撐,「若你覺得愧疚,在接下來的幾天里就多陪陪她吧。她會理解你的。」
顧景蕪倚在紀堯的懷裡,男子溫熱的體溫驅散了外界的寒意。她深吸了一口氣,仰頭看天。
「紀堯,你看,蘇嬸子,銀杏,我在這裡在乎的人都沒有好的下場。所以,紀堯,我也怕了。」她想讓紀堯知難而退。
紀堯卻在她的額上吻了吻,道了句:「我不怕。」
因為在乎,所以不怕你的拖累。對於紀堯而言,顧景蕪的這些也不算是拖累,畢竟,有她在,那就是好的。
顧景蕪悶聲笑了笑,苦澀的,無奈的,萬般情感皆不能說出口。
回到紀家,顧景蕪便去照顧銀杏了。而紀堯,他留了幾個暗衛給顧景蕪派遣,全權聽顧景蕪的話,然後就去處理紀禮的事情了。
顧景蕪不知道紀堯是怎麼處置紀禮的。她只知道,紀堯有一個地牢,那裡是專門用於處罰極惡之人的。暗衛其中的一人說,紀堯所去之處,便是那裡。
顧景蕪默了默,便沒有再多問了。紀堯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對於紀禮這事兒上,顧景蕪不需要插手。
環蛇的毒液讓銀杏的臉色開始發青,手腳都滲出冷汗來,黏膩膩的。顧景蕪見狀,打來一盆熱水,幫銀杏擦拭著身體和四肢。銀杏好半天才悠悠醒來。
一醒來,天色都已經不早了。顧景蕪坐在窗邊,手裡拿著一本書在認真的看著。屋裡有些暗了,窗戶開著,外面顯得格外明亮。顧景蕪就在那亮光里,周身散發著柔和的光來。
「顧姐姐。」銀杏想要起身,可手一撐床榻,便軟軟的倒了下去。她才記起,自己被一條毒蛇給咬了。她咬著嘴唇,努力不讓自己因為驚恐而哭出聲來。
顧景蕪見狀,放下書走了過去,坐在床邊,手心貼著銀杏的額頭撫摸著,「醒了?」
銀杏憋著嘴,點點頭。一點頭,眼淚就從眼睛里滾出來了。
顧景蕪心裡也不好受。可是,她不能表現出來,那樣只會讓銀杏更加絕望。
「顧姐姐,我是不是快死了……我知道的……」她的身體因為觸冷有些顫抖。
顧景蕪道:「銀杏,你可還記得,我曾答應過你,等我歸家之時,也帶你回去?」
「記得。」銀杏乖巧的點點頭。
「無論怎麼樣,我都會帶你回去的。只不過,有可能我要晚一些走。」
「顧姐姐,你可不要做傻事啊。」銀杏嚇到了。顧景蕪這話聽著著實詭異,讓人不寒而慄。也難怪銀杏會多想。
「你想什麼呢。有些事情我不能說,但你只要記住我說的話就行了,懂么?」顧景蕪無奈地笑道。
「好。」褪去了嬰兒肥,銀杏的臉顯得瘦削了很多,此時又泛著青灰,透著一種死色。讓顧景蕪不忍心去看。顧景蕪轉移來目光,另一隻手有一下沒一下地捏著銀杏的手背,問道:「銀杏可有哪兒想去的,有什麼想吃的?」
銀杏抿抿唇,知道顧景蕪是為了安慰她,讓她離開之前能夠開心一點。勉強的笑了笑,道:「以前小的時候,我最喜歡吃我姐姐做的京醬肉絲了,只不過那個時候家裡窮,京醬肉絲不能時常吃到。後來長大了,有錢吃了,姐姐卻走了。顧姐姐,你會做京醬肉絲么?我還從來沒有吃過顧姐姐你做的飯菜呢。」
「小丫頭嘴挺叼。我還剛好會做這盤菜呢,你等著,我去給你做一盤來。」顧景蕪颳了一下銀杏的鼻子,起身去給銀杏做飯去。
房門關上的一剎那,她嘴臉的笑容也瞬間沒了,苦澀在心頭蔓延。她仰頭望著天空,不知道誰家這個時候放起了孔明燈,一點紅光從樹梢之上緩緩飛過,略過浮雲,途經飛鳥,最終消失在了天際的盡頭。
涼涼的晚風艘幹了她眼角的水光,她低頭往小廚房走去。
來時沒有注意,院子里原本張燈結綵、綵綢隨處可見,現在那些東西都無端的消失了。一個身著喜袍,戴著鳳冠,盤著頭髮的美麗女子正端坐在院子里的一處石凳上,雙手交疊安穩的擺在膝蓋處,大紅色的豆蔻染得晶亮好看。
「子衿。」蘇子衿先看到了顧景蕪的,只不過,她一直沒有說話。顧景蕪面對著她,想到對方如今的身份,便率先開了口。
「你應該稱我為『少夫人』。」蘇子衿臉上沒有多餘的表情,看起來和晚風一樣冷冷的。
她在向顧景蕪顯示著自己的主權。如今,這個院子,是她的了。而顧景蕪,即使再怎麼得紀堯的喜歡,也總歸的認清自己的身份,見了她,就得恭恭敬敬地行禮問安。
顧景蕪怎能不懂?蘇子衿現在怕是恨不得她立馬去死吧。蘇子衿那麼渴望嫁給紀堯,可紀堯卻因為她,連拜堂都沒有給蘇子衿就離開了。天色晚了,本該洞房花燭夜,可紀堯又去處理紀禮的事情,連院子都沒有回。
蘇子衿就像是這個院子里的一個陌生闖入者,總透著格格不入的感覺。
顧景蕪自知自己對不住蘇子衿在先,於是在蘇子衿冷淡的目光之下,她俯下身子,對著蘇子衿行了一個大禮。
「見過少夫人。」她道,聲音再不似以往和蘇子衿相處時的輕鬆愉快了。
她們都知道,回不去了。
蘇子衿伸出青蔥玉手,微微一抬,道了一句,「免禮。」她以為自己會因為內疚而不忍心看到顧景蕪對她卑躬屈膝。可她卻忘記了,女人的嫉妒與恨意是極為恐怖的,它可以焚燒掉人的所有理智與仁慈,不惜一切,只為了得到自己心心念念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