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深夜交談
皇宮裡的一切對一個小姑娘來說,什麼都是新鮮的。除了日復一日的禮儀嬤嬤的禮儀學習,陸離更想去走走看看,入眼的金碧輝煌,那是她過去都不曾見識過得。
小小的陸離這也好奇,那也好奇看看,就碰到了躲在角落裡哭的尋梅。
尋梅唯一的出路就是那張臉,臉毀了,一切都沒了。人人厭惡她,躲著她,她自認為姐妹情深的人看到她的慘狀也不過虛情假意誇張的安慰了幾聲,反而惹來了管事嬤嬤。
嬤嬤看著她厭惡的表情這輩子都忘不了。
她不想被趕出宮,她不想被人踩在底下。她躲在角落裡哭,哭自己的臉,哭自己即將到來的命運。
兩個人就這樣莫名其妙的碰到了。小陸離看了她的臉后,沒有驚嚇,沒有哭鬧,十分雀躍的說自己想試試。
那時候的尋梅也是走投無路了,也讓這個來路不明的小丫頭看。
陸離就用著刺繡的繡花針,給她一點點挑去膿包,從御尚房討了鍋灰,仔細的抹在她的臉上,嘴裡還念叨,「宮裡就是不一樣,竟然用果木引火。」引得尋梅哈哈大笑。
一連幾日,她們就這樣偷偷的見面,偷偷的分開,有一天尋梅發現自己臉痊癒了的時候,她卻再也找不到那個瘦瘦的,豆芽菜一樣的小姑娘了。
小姑娘那句,誰那麼毒拿海棠草毀你容。卻深深的落在她腦海里。
「你下去吧,今天這裡發生的事,一個字都不許說出去,否則別怪我不念舊情。」柳良媛嚴厲的警告道。
「諾。」陸離起身退下。
崔公公從亭外進來,靜候一邊。「娘娘。」
「崔公公,你說,這太液池,今晚怎麼這麼涼。」柳良媛攏了攏身上的宮裝說。
崔公公拿了件鑲著金絲的披風給良媛披上,「娘娘,太液池夏天雨水充沛沉澱下來的淤泥太多了,淤泥積累了一夏天的濕氣,到了冬日,自然就涼了。」
「崔公公,本宮現在就命你去清了那淤泥,先不要伸張。本宮要讓那淤泥好好的給本宮的花茶當肥料。」柳良媛背著崔公公道。
「諾。」崔公公看著慢慢遮住明月的烏雲想,這宮裡恐怕要有一番腥風血雨了。
陸離回來的時候已是戌時。天空中飄飄洒洒的落著雪花。
雪花落在陸離的肩上,髮髻上,沒多久就壓了厚厚的一堆。
陸離一邊哈著暖氣,一邊提著燈籠,一刻都不敢停歇。到了亥時就是宮禁,隨便走動,守門的侍衛可不會對你客氣。要是浣衣局沒在宮門口就好了,陸離想。
陸離遠遠的看著浣衣局門口佇立著一個人。不停哈著熱氣,跺著腳,左張右望的等著什麼人,紅色的燈籠在白色的雪地里格外刺眼。
「晴姐姐。」陸離一眼就認出來這是晴嵇。
「阿離,你可算回來了。」陸離走了這麼久,起初還不覺得什麼,越等晴嵇越著急。
柳良媛是什麼人,虎口拔牙的營生豈是那麼好做的。她一陣后怕,心生退意,確實不能了,只得為陸離一遍遍祈禱。琉璃是個不安分的,過來冷嘲熱諷,素素那個爆杖脾氣,一點就爆。追著琉璃就打,琉璃被打的鼻青臉腫,告了一狀,素素被罰去面壁了。
晴嵇求情無果,又擔心陸離,左右睡不著,乾脆就提了燈籠來門口等。徐姑姑大概以為陸離這次真的回不來了,也由著晴嵇去了。
晴嵇一直壓著自己,一看見陸離,所有的委屈就爆發出來了。
陸離抱著嚶嚶直哭的晴嵇,鼻子一酸,攙扶著進了西廂房。
這裡可不是敘話的地方。
兩人剛進西廂房,徐姑姑居住的東院就摔了一根煙桿兒。
「哼,這賤丫頭命真大,還能完好的回來。」徐姑姑摔了根煙桿兒,怒道。
「難道柳良媛真的給她們撐腰?」琉璃腫著半天高的臉一宿未睡,就盯著陸離的動向,她一回來就來跟徐姑姑通風報信了。
「給她撐腰就不會讓她跪在承恩宮了。哼哼,還能活著回來真是出乎意料,柳良媛可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徐姑姑冷笑道。又看到琉璃腫著半天高的臉,一陣心疼,「你我不在的時候少去招惹素素,吃虧的又是你自己。」
琉璃摸著自己被打的皮青臉腫的臉,委屈的道「人家沒有。是她先挑事,就是嫉妒您寵愛我。」
徐姑姑一臉無奈。拉進了琉璃,小心摸著她的臉。
這個樊素素,不就是個打鐵的,遲早把她融進鐵里去,琉璃的眸子亮了又暗。徐姑姑看在眼裡,對於琉璃這個記吃不記打的性子,她也很苦惱。
浣衣局,西廂房。
「阿離……」晴嵇剛進門,就迫切的看著陸離。她們太孤注一擲了,拼盡所有。現在晴嵇需要一個肯定的答案。
陸離伸頭出去,張望了門口,確定沒人跟隨,關上門窗,看著晴嵇的眼神道。興奮道,「成了。」
「真的嗎?」晴嵇高興的叫出聲,陸離趕集捂上她的嘴。晴嵇用眼神暗示自己絕不會再失態,陸離才敢小心翼翼的鬆開手。
不怪她們小題大做,她們受夠了暗無天日被人踩在腳底下的日子。尤其是晴嵇,再不離開這裡,估計會死掉。
「柳良媛答應幫我們,崔公公那邊也成了。」陸離輕聲在晴嵇耳邊道。
「太好了,太好了。」晴嵇高興的不知道該怎麼好。
崔公公是個苦命人,幼年喪父,由長兄帶大。長兄家窮人老實,帶著個年幼的小叔子,到了年近三十才娶了房妻子,生了個女兒。
剛出生的小侄女軟軟的,白白的,誰抱著都哭,一到他手裡就咯咯的笑。崔公公愛急了她。到哪裡都背著她,陪她玩,陪她鬧,最喜歡掏鳥蛋給她解饞。
過年才能吃肉的日子,小姑娘一個人霸佔著一大塊肉,誰要都不給,頭搖的跟撥浪鼓似的,小叔叔一進門,她就高高的舉著沾滿自己口水的肉遞到他嘴裡。爹娘就笑道,囡囡最喜歡的是叔叔呀。
好日子沒過多久。嫂子去趕集,被鄉里惡霸看上。嫂子抵死不從,一頭磕死在他家門口,崔大哥爭執中也被奪了性命。
年少方剛的崔公公半夜就拿了菜刀翻牆去索命。慌亂中砍了惡霸一刀,惡霸命大沒死,到處找他,他有家不能回,東躲西藏,最後被當時的大總管許公公帶回了宮裡。至於他的侄女就沒那麼幸運,被惡霸帶回去當了小妾,沒多久就折磨死了。死之前都在求著惡霸放過她叔叔。
等到崔公公有能力回鄉的時候,得到的就是這個噩耗。他一手了結了惡霸一家,但是小侄女卻回不來。至此侄女就成了他的心病。
知道此事的人不多,魏四海算是一個,魏四海的師傅是當時大總管許公公的乾兒子。
柳良媛一人得道,連帶著承恩宮一干人等都雞犬升天。他喝醉酒時就會拉著晴嵇酸溜溜的念叨。「他崔二當年也不過是一喪家之犬。」
「阿晴,我們會出去的。不知道良媛會想什麼法子,估摸著不會太順利。」陸離有點為難的說,宮中的日子已經完全把柳良媛扭曲了,就她當年的幾面之緣也不知能在柳良媛那裡換回多大的情面。
「你是說,柳良媛記恨上我們了?」晴嵇問。
上次陸離罰跪的事,就是陸離和晴嵇一手策劃的。
衣服沒有洗壞,針腳也沒有毛。琉璃洗好衣服的時候,晴嵇負責引開琉璃故意和她爭吵,陸離則把果木灰用手絹包裹著塞進衣服里。然後假裝走過,故意被踏梅等人看見。
柳良媛多聰明的人,衣服送上來,一看見果木灰就知道是什麼意思了。當年的小丫頭來要好處來了。
那她就召見她,一個是真的想報答她,一個是想看看她到底搞什麼把戲,然後就有了跪雪地的那一出。
但是,也不能讓這小丫頭太得意咯。敢利用自己讓管事的忌諱她,總是要付出點代價的。
「記恨算不上,總之不會讓我們太順心的。」陸離拍拍晴嵇的手,安慰道。
我們早點歇息吧,還不知道明天會怎麼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