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4章 抽查
走到一處大殿外,殿門口圍滿了看熱鬧的吃瓜群眾。我們站在烏泱泱的人群後面,根本看不到裡面是什麼一個情況。
「聽說今天來了個神童!住持才是看一眼就說這個神童有慧根,當場收作關門弟子。」
「這麼神的噻?我是聽說神童家頭的人不同意神童當和尚,在跟方丈吵得起!」
蘇遠對前面擋路的眾人吼了句四川話:「讓一讓哈!我是娃兒的爺爺!我家娃兒昨天走打失掉,沒想到是被這些和尚騙來剃頭髮說!」
眾人一聽這話不得了,人人都往兩邊退,很快給我們讓出一條路來。
我們衝進大殿,撞開正在做法事的一群和尚。巨大的金面釋迦摩尼像前,一個渺小的身影獨自跪在黃蒲團上。
曹瞻沒有回頭,他始終保持著同一個姿勢,雙手合十,用最虔誠最卑微的眼光看著莊嚴的佛像。他在質問佛祖,質問蒼天,他想得到真理和答案,哪怕他知道眼前的佛祖永遠都不會開口。
我走到一群和尚面前,伸手抓出其中最妖艷的一個。我質問慧遠:「晚楓就這一個獨苗,曹瞻要是當了和尚晚楓就絕後了!曹瞻只有六歲,他心智還沒長全,你為什麼不阻止他?!」
「施主息怒。」住持和顏悅色上前說:「曹瞻小施主乃是翼宿星轉世,老衲見他佛緣深厚,小小年紀已能通背《金剛經》,《法華經》。他既有心投入空門,弘揚佛法,造福蒼生,施主何不成全了他?」
我直接懟給老和尚道:「你以為你把話說得冠冕堂皇我就不知道你的真實目的是什麼?慧遠幫你們賺了不少香火錢,你們嘗到有錢的滋味。現在見到一個賣相更好的小娃娃,你們就想把這小娃娃也變成你們賺錢的工具!」
「秋月。」身後幾人同時拉住我,「莫在佛祖面前胡言。」
「我不過是說出事實而已!」我冷笑道,「住持是出家人,門下收了不少弟子。出家究竟要經歷哪幾步住持應該比我清楚吧。第一條,佛門講究忠孝,未得父母同意者不得出家!」
我把染絮拉上前一步說:「孩子的娘親就在這裡,你們怎就不問問孩子的親娘是否同意孩子出家?!」
門外眾人都開始指指點點,從相貌上不難看出,曹瞻肯定是有胡人血統的。見到染絮這麼漂亮的臉蛋,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曹瞻是染絮的親兒子。
「第二。」我說,「欲要出家,需得先入寺長居一年,吃穿用度與普通僧侶無異。一年後沒有觸犯任何戒律方可剃度出家。曹瞻今天早上到你們寺廟,中午你們就要給他剃頭。你們看著佛祖回答佛祖,你們有沒有守規矩?!」
我這話一出,一群和尚都面露尷尬地低下頭。考察一年的規矩歷代都有,但若是某個寺廟遇到個好苗子,寺廟都搶著收留人才,根本不管那些繁文縟節。比如碎玉出家就沒有考察一年,他也是出家當日就把頭髮剃了。
恢弘的大殿內,熱水剃刀都已經準備齊全。要不是無影攔著這些和尚,現在曹瞻頭上早就一根毛也沒有了。
蘇遠走到曹瞻身後,蹲下身溫柔地說:「瞻兒,跟爺爺回家吧。」
曹瞻終於回過頭,他用弱小的聲音問:「爺爺,小時候你是不是來我家看過我?」
「嗯!」蘇遠一把將曹瞻抱了起來,轉身往大殿外走。「小時候你只有一丁點大,那時候我就是這樣抱著你。沒想到我們瞻兒長大了,都長成小男子漢了。」
「爺爺……」曹瞻把臉埋進蘇遠肩頭,委屈的哭聲斷斷續續。「我知道我爹是壞人,所以你們才要去打我爹。我想問問佛祖,我要是每天都為我爹念經,我爹是不是就不壞了。」
「傻孩子。」蘇遠拍著曹瞻的後背,抱著曹瞻一路朝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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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這種事情絕對不能把小孩子牽扯進來!」我在屋子裡來回走,「孩子還小,他不能看到他的生生父母互相殘殺。」
蘇輒之拉我坐下說:「於情如此,可於理你不能棄天下蒼生而不顧。」
我心煩得很,又站起身到處走來走去。突然間我眼前閃過一個念頭,我抓著蘇輒之說:「楊鐔很快就要出關了,要不讓楊鐔把曹瞻帶給春香?到了草原,中原的一切紛爭就和曹瞻無關了。
「要是曹瞻繼續在中原長大,以後他無論如何都要背負一個反賊兒子的罵名。如不去草原,眼不見心不煩。」
蘇輒之眼中精光一閃,他跟著起身說:「去問問染絮,看她意下如何。」
我們走到染絮屋中,將方才討論的結果與染絮說了一遍。染絮當場跪到地上說:「多謝秋月保我和楓哥一條血脈!」
「姐姐與我一家人何必還說兩家話。」我拉起染絮說,「雖然我總說春香做事不牢靠,其實春香這人做事向來靠得住。把瞻兒託付給春香,春香一定能照顧好瞻兒的。」
如此倉促做下決定,之後的幾日染絮便每日都坐在廊下給曹瞻縫衣服。
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
染絮手上一刻不停,她只想在曹瞻離開前多為曹瞻做兩套衣服。芍藥和月季看著心痛,她們也放下手中的事情,一同幫曹瞻縫衣服。
我和無影坐在廚房裡煮飯,時不時聽見蘇遠帶著曹瞻和蘇懷在院子里打拳。
「爺爺今天新教你們一套拳法,看好了啊!」蘇遠憑空揮出幾拳,瞬間逗得兩個小娃娃拍手叫好:「爺爺真厲害,我們要學爺爺一樣厲害!」
晚上蘇輒之突然抽查兩個孩子的背書情況,我躲在門背後都能感受到蘇輒之身上的陰風陣陣。當年在王府的時候,我每天都要接受蘇輒之的檢查,一晃十年,蘇輒之抽查背書的樣子還是那麼恐怖。
估計是蘇懷跟我住一起時間太長了,腦子也變得跟我一樣不好使。同樣是背書,曹瞻背得朗朗上口,蘇懷卻背得結結巴巴。
蘇輒之老氣橫秋看著蘇懷,嚇得蘇懷抱著小腦袋鑽到桌子底下不敢說話。我看著心疼,蘇懷連求饒的樣子都跟我一樣慫,真不虧是我秋月帶出來的孩子。
「老師辛苦了。」蘇輒之回來以後我趕緊送上一杯清茶。
蘇輒之從出門到進門都板著一張臉,好似有人欠他好百八十萬兩銀子一樣。我心虛地往後退幾步,我怕蘇輒之方才抽查不過癮,現在叫我也背兩段書給他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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