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2章 文淵閣

哲別意猶未盡地與我躺在羅帳下，直到此時他才問：「你大相公怎麼不在？」

「他折回豫章辦點事。」我湊到哲別耳邊小聲說：「我把龔衍的老婆和孩子抓了，輒之把龔衍的孩子送到豫章去做人質。以後龔衍的孩子在我手上，他必須無條件聽從我的安排。」

哲別伸手捏捏我的小鼻子說：「既然蘇顧不在，你更應該早些來找我。若不是我今天來找你，你又出事了該怎麼辦？」

我睡意來了，對哲別這話聽不大懂。我門外的暗衛又不是吃閑飯的，有事的話暗衛會先頂上的呀。要是連暗衛都扛不住的事情，哲別來了也沒什麼用。

最後半夢半醒回哲別一句：「沒事，有暗衛。有事，也有暗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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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在五個宮女後面，最前面帶頭的是文淵閣掌事女官堇萱姑姑。我和其他四個小宮女一樣，踩著碎步低頭行走。

走進文淵閣中，堇萱姑姑熟練地給所有宮女分配工作：「從現在起，之後三日你們都在文淵閣做事，直到第三日的這個時候下一波人來了你們才能走。聽到沒有？」

「是！」所有小宮女都順從地給堇萱姑姑拜個萬福。

將各自的工作分配好后，堇萱姑姑換了一副好臉色對我說：「公主請隨奴婢來。」

「有勞姑姑。」我溫和一笑，跟著堇萱姑姑走進回字形走廊里。

我還是第一次來宮裡的藏書閣，這裡通常只給皇帝和翰林院的大學士用，像我這種不學無術的人根本沒資格進文淵閣。要不是因為汗青公子，我這輩子恐怕都只能在書本上見到文淵閣這三個字。

想來有些懊惱，我以前連文淵閣都沒進過，卻給曹瞻取了表字文淵。也不知晚楓公子活著的時候有沒有笑話過我目不識丁。

想起晚楓就想起染絮，想到所有人的遭遇，最終都不過是先帝設下的一個又一個局。汗青如此，我如此，蘇遠如此，我們都是被先帝視為螻蟻的棋子。

堇萱姑姑一面帶路一面說：「汗青公子住在二樓東南屋，是龔大人給選的屋子，說是那間屋子風水好。龔大人對汗青公子十分照顧，每月都會來看望三次，只要是汗青公子要的東西，龔大人都會派人送來。」

「汗青一般會要些什麼？」我問。

「甜膏。」堇萱姑姑說，「汗青喜吃甜食。起初管事的幾個小太監見汗青公子眼盲，多有怠慢。後來先帝嚴厲懲罰了那幾個小太監，從此再沒人敢怠慢汗青公子。龔大人還是不放心，故而每月都會專程來探訪三次。」

「多謝姑姑這幾年對汗青照顧。」我跟在堇萱姑姑身後說。

天色漸漸暗下來，掌燈的宮女將迴廊里的油燈一盞盞點亮。我心裡很急，很想立刻見到汗青。可是堇萱姑姑走得慢騰騰的，我便也就只能慢騰騰地跟著。

上到二樓，走到東南面的最後一個房間，堇萱姑姑停下腳步說：「汗青公子就在裡面，奴婢在外面候著，有事公主只管吩咐奴婢便是。」

「謝姑姑引路！」我迫不及待地推開房門，一步跨進東南方向的最後一個房間里。

屋裡比我想象中的要亮很多，就算是皇帝的寢宮也不會點這麼亮的燈。也幸虧有這麼多燈火照明，我一眼便看到屋裡站了一個背對著房門的人。

他的衣著很講究，從背影看依然是四年前那個風華正茂的風流少年。

「是秋月嗎？」他的聲音變了很多，乍一聽我幾乎聽不出他曾與我熟識。

「逸弦。」我喚出他的名字，幾大步走上前去。

汗青公子轉過身來，他淡淡一笑，早已沒了昔日的放任自流。他的抹額也戴錯了地方，本應系在額頭的綢帶此時正被他蒙於眼前。

「逸弦！」我上前最後一步，伸手想要牢牢抓住汗青公子。

可是就在這時，汗青公子主動往後退了一步。他中規中矩給我作揖道：「儒生汗青，與闔親公主見禮。」

為什麼？為什麼汗青公子會變得如此生疏？那個見到我就想往我身上粘的孩子哪裡去了？那個無拘無束無法無天的少年哪裡去了？

我也抬手，只不過我是一把糾過汗青公子，穩穩噹噹抱進懷裡。「逸弦，我是秋月。」

「嘿嘿！」汗青公子笑得有些傻氣，「秋月，你終於來啦。」

「對不起！」我恨自己恨到痛徹心扉！我明知先帝並非善類，我卻把汗青交到他手裡。這些年來我竟然從來沒有懷疑過汗青是不是真的死了，沒有及時派出探子查明真相！「我來晚了，我該早些來的。害你等我這麼多年。」

汗青公子最怕孤獨，最怕黑暗。先帝卻這麼殘忍，為了囚禁住他的心，不惜挖去他的眼睛，讓他永生永世只能陷入黑暗裡再也走不出來。

「秋月莫要傷心。」汗青公子摸索著替我擦了眼淚，「我這幾年挺好的，每日都有人專程照顧我的起居。條件比文津閣好多了。」

我心裡又被砸上一拳，汗青公子不向我訴說他的苦楚，反而還強顏歡笑安慰我。他不是不想哭，而是他沒了眼睛，想哭也哭不出來。

「讓我看看你的眼睛可好？」我將手覆在汗青公子的抹額上。

汗青公子猶豫了一會兒，微微頷首應了一聲「嗯」。

我小心翼翼地提起綢緞，一片模糊的疤痕漸漸從綢緞下顯現出來。

「嗯？」我的手頓住了，被挖去眼睛的人我見過，他們臉上並不會留下如此大面積的創傷。這樣的疤痕，好像是……「你的眼睛是被火燒瞎的！」

「都是過去的事了。」汗青公子揪住綢緞，用力一把拉回眼前。未了他還用手指再認真確認了一遍，確保每一絲疤痕都在綢緞的遮蓋下藏得嚴實。

「到底怎麼回事？！」我控制不住情緒狂吼起來，「到底是意外還是人為？是誰這麼大膽子竟敢用火燒你的眼睛？！！！」

「秋月消消氣。」汗青公子說，「那人已經死了，且他無妻無子。就算你想尋仇也無用。」

「是先帝的貼身太監王德海對不對？」我問，「他聽了先帝的命令對你下的毒手對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