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9章 亞父 一
十年後。
「啪!」我的鞭子剛落在他膚質白皙的肩頭,一條淺淺的紅印便刻在他細嫩的皮膚上。
那個女人說,若是我這樣打他他還能露出享受的神情,那便說明他真的愛我。
可是刑柱上的人哼都不會哼一聲,閉著一雙眼睛裝死人是什麼意思?!
「雅頌先生,看來你當真是厭惡我了。」我放棄了,丟下皮鞭準備走人。
「殿下。」雅頌虛弱著說,「只要殿下高興,雅頌願為殿下……」
「夠了!」我拾起鞭子狠狠抽上幾鞭,「你願意為我死是不是?你想一死了之是不是?你死了你讓我怎麼活?!!!」
我一時心急下手太重,雅頌皮膚上很快就烙下幾條血痕。我意識到自己下手太重的時候為時已晚,雅頌還是沒有出聲,因為他已經疼得暈死過去。
「先生?先生!!!」我嚇得急忙給雅頌鬆綁。可是我心裡慌得厲害,手慌腳亂之中把活結給扯成死結。
「來人!來人!!!」我對著門外大叫,「快來人!!!」
「殿下!」一個太監跑進來,他用刀割斷繩子。雅頌終於從刑柱上解脫下來。
「不要有事,先生你千萬不要有事啊!」我跪在地上抱住人事不省的雅頌,雅頌會不會被我打死?他死了我該怎麼辦?
「殿下。」落霞跟著走進來。他嘆口氣,命令太監把雅頌抬回居室去。
我沿路都在哭,我不是故意把雅頌打傷的,我不知道為什麼一下子控制不住竟然下手這麼重。
雅頌在睡夢裡也皺著眉頭,他一定特別疼,身子疼,心也疼。
我趴在床邊,只希望雅頌能快些醒過來。「對不起,先生你不要死好不好?」
「殿下。」落霞拉我坐到雅頌床邊,「你這又是為何?」
我不敢說我之前見過一個女人,是那女人教我這麼做的。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說她認識我的生母。從未有人對我提起過我的生母到底是怎樣一個人,我太過好奇,便背著所有人偷偷跟著那女人去了青樓。
從小到大,所有人都叫我外面撿回來的野種。
從我記事起,泰王妃就對我百般刻薄。只要父王不在,泰王妃就叫我下流胚子生的野種。每次泰王妃一說這句話,當天泰王府里的所有下人也會跟著給我臉色看。
後來我發現,泰王妃也有害怕的人,那就是父王。所以只要有機會見到父王,我一定會粘著父王撒嬌。
「今日可有好好吃飯?」父王抱起我親兩口,和藹地問我。
我指著泰王妃身邊的太監說:「他把我的飯搶走了,他不給我吃飯。」
「放肆!」父王當場重罰了太監,嚇得其他下人再不敢隨便給我臉色看。
父王的側妃來了一茬又一茬,許多側妃生下孩子沒多久就死了,然後這些孩子都歸泰王妃帶。我便是父王眾多子嗣中的一個,我前面有十個哥哥,後面的弟弟妹妹全死了。
其他哥哥沒有我會討父王喜歡,所以泰王妃苛待起他們肆無忌憚。我從小都是父王最寵愛的兒子,泰王妃再是恨我也終究是拿我沒有辦法。
可惜五歲那年皇帝突然下了一道諭旨要我進宮,父王對我道出實情——我不是父王的兒子。
那時候我害怕極了,我想要父王最後抱抱我,父王卻含淚看著宮裡來的太監把我帶走。我嘴裡尖叫著:「父王!父王!!!」
那個像泰山一樣偉岸的身子卻只能站在廊下,默默看我被宮人抓走。抓住我的兩個太監手勁十足,等我被抓進宮時,我的一雙手腕都成了青紫。
「你是那裡來的野種?」一模一樣的話再次迴響在我耳邊。
我縮在巨大的樑柱後面,不敢看那個穿戴鳳冠霞帔的女人。高皇后和泰王妃一樣,她們都說我是從外面撿回來的野種。那時候我第一次想知道,我的生生父母究竟是誰。
「佶兒!來來來!」皇帝走進大殿,他把我抱起來,溫柔地在我臉上親了兩口。
我知道,宮裡沒有父王。若想要活下去,若想要有飯吃,我就必須討好眼前這個穿龍袍的皇帝。我順從地摟上皇帝的脖子,假裝我已經與皇帝十分親密。
再看回高皇后時,她眼中的嫉妒更加強烈,可是她也拿我再沒有辦法。
從那天起,我知道我再也不能回泰王府了。皇帝也說父王不是我生父,可是皇帝並沒有告訴我我的生父是誰。
我身後總有宮女太監對我指指點點。
「你看新進宮的小皇子,聽說他是皇上在外面和一個胡人伶倌搞出來的私生子。」
「我還聽說以前皇上怕皇後知道這事,特意把那母子兩寄養在泰王府。前段時間胡人伶倌死了,皇上這才把小皇子接進宮來的。」
「現在不把小皇子接進宮來,只怕是以後再有這想法就來不及咯!」
「此話怎講?」
「今年宮裡夭折了兩位皇子三位公主,眼下皇嗣凋零,宮裡只剩下兩位小皇子尚在,小的那位還是個瞎子!要是大皇子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以後江山社稷誰來繼承?皇上也是為江山著想才把寄養在宮外的小皇子接進宮裡來養著。」
我對宮人的議論聽不大懂,我也不想聽懂。我只想回泰王府,回到父王身邊。
可是深宮高牆就是一把枷鎖,將我與外界徹底隔絕開。我被囚禁在深宮之中,每天只有讀書的時候可以去國子監。
起初我不愛去國子監,因為六皇子也說我是外面撿回來的野種。六皇子和他的伴讀總是欺負我,就連太傅也對我不冷不熱。
被關進宮裡的第十天早上,國子監里來了兩個人。別人都稱呼他們二位是雅頌和落霞,諸位大學士對這兩人的態度十分敬仰。
太傅向來目中無人,那日他也換上儒雅的語氣說:「早就聽聞王廷軍事回國的消息,今日老夫有幸與二位大儒會面京師。」
「雅頌、落霞,與太傅見禮。」兩位先生沒有半點桀驁,他們恭恭敬敬與太傅行禮。
當兩位先生向我走過來的時候我是很怕的,我怕他們像太傅一樣會故意刁難人。不過我的顧慮很快就被打消了,雅頌先生並沒有與我行繁瑣的禮節,他就像父王寵我那樣將我抱起來暖在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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