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章 算賬
菱花本想不開門,就這麼耗著,敲得不耐煩了那老夫人自然就會離開,但顧忌到姑娘的緣故,她還是不能亂來,她犯錯,必定會害姑娘被人安個治下不嚴的名頭,不值當。
最後她還是打算冒著被主子弄死的風險進去打擾一下姑娘。
沈碧月並沒怎麼睡著,本來早上就睡飽了,下午稍微打個盹也就夠了,真要上床躺著睡覺,她翻來覆去的總是睡不著,別提身邊還多了一個人。
偏生他說睡不著就陪我躺著,她也只能獃獃躺著,任由某個男人從身後抱著,呼吸噴在她後頸上痒痒的也就算了,手腳也全搭在了她身上,這是完全把她當枕頭當被子了。
菱花進來正好解了她的圍,顧不上身後人執意不肯放的手,她下了床,扔下那死活不肯離開床的人一個人躺著去。
菱花忍不住探眼看了一下,主子那有些幽怨的小眼神當真讓人覺得可憐兮兮,她也沒敢多看,就怕主子將怨氣都發泄到她身上。
沈碧月開門出去的時候,外面除了甘老夫人,還多了一個沈值,看樣子沈值正在低聲勸老夫人回去,但老夫人固執得很,偏偏就不肯走。
她斜靠在院門邊,淺淺笑道:「祖母不好好在常春院養病,非要來這裡看孫女,早知道就告訴孫女一聲,孫女一定主動去常春院探望您。」
甘老夫人立馬就被她這句話給氣到了,她指著沈碧月,對沈值說:「你不告訴我,那我就來問她,問她到底是怎麼害的均哥兒!竟然把人都弄到牢里去了,這樣惡毒的丫頭你們也能包容得下?只欺負我一個老弱婦孺是不是?」
「母親您誤會了,這件事有誤會,您先跟我回去,我慢慢解釋給您知道。」
「不必了,我只聽她說!」
沈值拚命朝沈碧月使眼色,可惜她壓根就沒看到,反而綻開一個分外乖巧的笑容。
「祖母,您病了這麼久,興許不知道沈府已經變天了吧,唔,應該這麼說,不只是沈府,連外邊都變天了,有些事情瞞著您,是為您好,是替您的身體考慮,免得知道了真相,氣沒了半天命,那太不值當了,父親,您說是不是?」
「月兒!你怎麼這麼跟老夫人說話呢!」沈值也急起來了。
「父親,若是老夫人知道了真相,您到那時候還能說一句我有錯嗎?」她冷冷一笑,裹了裹披在身上的外衣,「祖母,並非是我不告訴您,祖父明令禁止了,這段日子以來在府裡頭發生的事情,任何人不得對老夫人泄露一個字,我與大哥雖然離開了沈家,但終歸還是沈家人,祖父的話不能不聽。」
「你和軒兒離開沈家?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甘老夫人捕捉到了重點,氣得身體都踉蹌了兩下,瓊瑤與沈值連忙一左一右扶住她,輕拍她後背順氣。
「我本不願再摻和進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可惜有人在我即將離開沈家之際依然不讓我好過,父親,這些事情該您找個機會再說說,還是要我來說?」
沈值自然不可能讓她來說,光是沈庭均這件事從她嘴裡說出來,定然毫不留情,老夫人不氣暈過去才怪。
顧不得甘老夫人反抗,沈值很是強硬地將她帶離了泊雲居。
沈碧月打了個呵欠回到房裡,這麼一番折騰似乎有些困了,撩開帳幔,床上的人雙目緊閉,呼吸平緩,似乎已經睡著了,她跪坐在床邊,手指忍不住撫上他蒼白的臉頰。
她不禁又想起昨晚做的那個夢,夢裡是她的前世,有她的親人,仇人,甚至許多擦肩而過的陌生人,唯獨沒有他,因為他已經死了。
早在邵遠成為太子之前就死了,一點痕迹都沒留下,她也去過天繪宮,那裡成了一片廢墟,沒有她曾經見過的輝煌模樣。
在這一世遇上他之前,她從來沒有想過自己還能有另一個未來,還能對另一個人交付真心,和他共度一生,儘管在這個過程中,多數是被他逼著前進的,但若她不願,沒人能逼她的心屈服。
「阿衍,你在真好。」她低頭在他臉頰上親了一下,然後躺在他身邊,手臂搭上他的腰,微微收緊,聞著他身上淡淡的蓮香,沒一會兒就閉眼睡去了。
一直到她平穩的呼吸聲響起,邵衍才側過身子,動了動手臂將人用力攬進懷裡,像是睡夢中自然而然的舉動,只是唇角不經意翹起的弧度泄露了他的秘密。
***
後來沈碧月才知道,之所以邵衍能偷偷溜過來沈府陪她,是因為他讓人往地下挖了條密道,一招暗度陳倉玩得十分巧妙,就連皇帝都想不到他會做這種老鼠偷腥一樣的事情。
甘老夫人依舊沒放棄想知道府內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畢竟牽涉的關係重大,甘家落敗,沈岐怕這個事實刺激到她,壓根就不敢說。
可惜老夫人身體抱恙,精神大大不如以往的堅強,哪裡禁得住眾人如此的隱瞞,再三鬧騰之下,好以死相逼,沈岐實在被逼得不行,只得向她坦白。
聽完所有事情的當晚,甘老夫人震驚過,暈厥過,也崩潰似地鬧過,最後被沈岐一頓嚴厲地斥責后,終於消停了下來,整個人都有些失魂落魄的。
當晚老夫人徹夜未眠,瓊瑤在夜裡發現屋裡有動靜,及時衝進去救下了打算上吊自縊的老夫人,沈岐尋不到主意,只好讓同為甘家人的甘顏去陪伴,開解老夫人,果然沒過兩天,老夫人的情況就好了許多。
「真不知道國公爺是怎麼想的,那甘姑娘可不是個省心的,讓她去陪老夫人,這是要給沈家找麻煩的吧。」菱花對此不屑一顧。
「祖父有他的考量,放心吧,就甘顏那樣的還翻不出浪,到時要是惹得老夫人也招了祖父的厭棄,那才叫有好戲看。」沈碧月抿了口茶,露出淡淡微笑。
菱花卻覺得驚悚無比,姑娘這才叫深藏不露。
孫素白一案很快也查明了真相,除了沈庭均的證詞外,還有人親眼見到孫素白與沈碧月去桃林的前一晚,沈庭均匆匆出城的身影。
越王邵遠為了脫罪,另找了一個去桃林的理由,只是沒過幾天又被推翻了。
有人發現了他與孫素白的私情,不只有一個人看到邵遠與孫素白在夜間悄悄待在一塊,就連孫素白自己的丫鬟也招認了,自家姑娘與越王之間有私情,可越王鍾情於沈家的大姑娘,經常讓孫素白想法子約沈碧月出去。
私情一旦被曝光,越王參與其中的嫌疑就變大了,甚至讓人懷疑他的意圖不軌,那是未來的豫王妃,動了豫王妃,相當於就是和豫王過不去,以皇帝多疑的心思,不得不去考慮越王做這件事的動機。
皇帝雖未震怒,但對越王的態度明顯冷淡下來,暗中也撤了他不少權力,朝中眾臣人心惶惶,為了一個女人,越王這回怕是栽了。
果不其然,沒過兩天,皇帝給予杭碩絕對的權力徹查此案,包括審查與關押皇家子弟,杭碩這人本就正派,查案時哪管你背後有誰撐腰,有了皇帝的這道命令,更是神擋殺神,佛擋殺佛,一時之間那些心裡有鬼的朝臣們也戰戰兢兢,生怕又被這鐵面無私的青天大人給捅出其他案子來。
「你們平日里不是鬼主意挺多的嗎?怎麼關鍵時刻反而不吭聲了!」邵遠盯著下邊一排站開的幕僚,語氣陰狠冷厲,早已不復在人前的謙謙君子形象,「父皇如今已經對我有所疏遠,就連杭碩將我軟禁在府中都不願管了,之前做的一切努力完全付諸東流,你們到底還有什麼主意?說啊!」
幕僚們面面相覷,依舊沒吭聲,只是在心頭暗暗叫苦,陛下都發怒了,他們還能有什麼辦法,要不是殿下被女色牽絆太過,那孫素白也不會大膽到敢打那沈家姑娘的主意。
邵遠心知這些人壓根就指望不上,只得問站在最邊上的一個中年男人,個子不高,貌不驚人,扔在人群里都能輕易掩蓋的普通,卻是越王最為倚仗的人。
「這一切都是孫姑娘的自作主張,牽連殿下無辜受害,以鄙人之見,不妨找個替罪羊,至於陛下那邊,只得靠以後慢慢挽回了。」事情到了眼下這個局面,就連他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
「沒時間了!父皇現在最屬意的儲君還是太子,想要父皇對本王另眼相看,必須有一番出色的政績示人,本王屈居懷王的手下多年,好不容易尋到機會出頭,現在正是緊要時期,平日里與懷王相爭就夠費力了,這一局若是扳不回來,別說壓懷王一頭,只怕失了父皇的歡心,以後再沒機會翻身。」邵遠有些煩躁地按著眉心,如今唯一能給予他慰藉的便是他得不到的東西,懷王也別想得到。
之前有他從中阻擾,懷王已經入不去皇帝的眼,他從前在皇帝心目中不過是個默默無聞的皇子,不曾立功,卻也沒有劣跡,他本想乘勝追擊,踩著懷王上位,結果被一個孫素白壞了事。
他當初就不該縱容她,不然她也不會大膽到以為自己有資格參與他的奪位大計,每每想到這裡他就後悔極了,男人的野心逐漸膨脹,對於兒女情長的需索自然就會減弱,曾經對孫素白有過的憐惜與疼寵在皇權面前瞬間消弭於無形。
底下沉寂了一會兒,中年男人說:「殿下,鄙人想到了一個辦法,只是,有些冒險。」
邵遠聞之一喜,「先生請說。」
中年男人還未開口,門突然砰的一聲被打開,驚了裡頭所有人一跳。
「誰敢放肆......」邵遠火冒三丈地抬眼,看到踹門的人,嘴裡的話硬生生拐了個彎,語氣也瞬間變弱了,「皇......皇叔,您怎麼過來了?」
「都做了什麼虧心事,非要關在房裡說話?」邵衍束著長發,身穿玄色衣袍,抬腳跨進門,綉著雪蓮花的玄色袍角拂過門檻,發出沙沙的聲響。
他面上的神情冷淡而懶散,腳下每一步都走得極其緩慢,像是在園子里賞花漫步,聚集在一起的幕僚們被這一幕嚇得瑟瑟發抖,自動往兩邊散開,擠成一團,中間讓出一條足夠讓五人并行的寬闊大道。
邵遠連忙迎上前,露出笑來,「皇叔,您要過來怎麼不說一聲,我好去門口接您。」
「剛剛去了一趟刑部,杭碩那個混賬東西什麼都不肯對孤說,都是因為皇兄不讓孤插手案子,孤沒地方去,想想只能來你這裡了。」
眾幕僚:「......」言外之意就是來找越王算賬的吧?
邵遠看向周圍的幕僚,厲聲喝道:「沒看到本王這邊還要招待貴客嗎,還不趕緊給本王都下去。」話音未落,邵衍冷哼著一腳踹在他后膝彎。
「你給孤跪下!」
眾幕僚一個個嚇得渾身發抖,恨不得捂住眼睛,遮住耳朵,怎麼辦,看到了不該看到的,他們今天會不會走不出這個書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