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情斷
「是的。」俞遠附和,「不像現在,總是能一眼看透別人的心思,看透事情背後所夾雜的利益,多麼無趣!
我以為人生不該這樣。這一輩子,如果一直在這樣的撕磨中度過,那該有多痛苦啊!」
這點,阿涴很贊同。
「你說的是。」
除卻此外,她的心裡還想著許許多多的東西。
「哈哈!」他輕笑了兩聲,不再說話,認真開著車。
阿涴也沉默。
在這安靜的氛圍中,似乎含著幾許不一樣的感情。
到了Heaven酒吧,停了車后,侍應生領著兩人進了一個包廂。
點了些小菜,又拿了幾瓶酒,兩人吃著,不時聊幾句。
「你喜歡喝酒嗎?」俞遠望著阿涴問。
阿涴淡淡道:「有時候喜歡,有時候不喜歡。」
「喜歡的時候應該是難過的時候,不喜歡的時候,應該是平日的時候吧!」他夾了一塊肉進阿涴碗里,輕輕道。
她望著那塊肉,抿緊唇,好一會兒才說:「沒有,剛好相反。小酒怡情,大酒傷身。平日里還是喜歡些,要是難過的時候,一定要離酒遠一些。喝酒不能解愁。」
「只能澆愁是吧?」他篤定地開口,視線也飄在了她止住的筷子上。
阿涴若無其事地夾起那塊肉,丟進了嘴裡,喝了一口酒,「大抵如此。」
閑閑聊著,吃了不少東西,也喝了不少酒。見空了的酒瓶,俞遠問她還能不能喝,阿涴應了聲能后,他又去讓侍應生準備。
再次拿了四五瓶過來盡數喝完后,阿涴感覺自己有些微醺了,便停住了動作,靠在沙發上,眸光淡淡地盯著正在喝酒的那人。
俞遠一口灌了杯里的酒,放下了酒杯。眼裡堆積了紅色,他咽了咽喉嚨里的苦澀,輕聲問道:
「那天我問你的話,你還是同樣的答案嗎?」
此話一出,阿涴便知道後來的進展了。今晚他找她,她便知道他的意思了。
一味的逃避也算不得什麼,總是需要將最後的藕斷絲連斬去,才能給自己,也給別人一個交代。
她揉了揉太陽穴,冷聲說:「是。俞總,我還是一樣的答案。那條回頭路,就算我死了,也不會再去走了。」
「死?」他自嘲地笑,「怎麼會用這個詞?在你心裡,我已經到了厭惡的程度了嗎?」
阿涴起了身,鄭重地望著他:「就像是你曾經說的那樣,就算是天下的女生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和你在一起的那種果斷。俞遠,這是你說的。
雖然我記性不大好,可是對你的每一句話,我總是記得格外清楚。
我不知道自己該是歡喜還是該討厭自己。可是直到這一刻,我忽然發現,我自己是不喜的。
我從來都不是委曲求全的人。只是因為你,我選擇了求全。可後來,我在一廂情願的掙扎里發現,我的所有做法都是錯的,都是枉然的。」
俞遠勾起了唇角,卻算是苦,「如果真是這樣,那還算什麼喜歡呢?你應該從來沒有喜歡我才對。」
阿涴順了她的話,「是的。我從來就沒有真正喜歡過你,不管是從前,現在,還是餘生,我都不會——不會喜歡你。
不可能的事情又何須執迷不悟。人人都說魔障一詞,心裡的執念,便是魔障。唯有斷之,方可亂之。
你說不是喜歡,那便不是喜歡了。」
「小涴~」他忽然站起身,朝阿涴走過來,阿涴的心咯噔一下,卻沒有動,那道身影直直走到了她面前,坐了下來。
那雙手漸漸附上她的肩膀,直直望著她的眼睛道:「小涴,你又怎麼能欺騙自己的心呢?
我說過,我想和你在一起,我可以離婚,我可以放棄自己現在擁有的一切,我想和你在一起,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會開心,才會覺得快樂,才會覺得眼前的一切是有吸引力的。
我還記得,你是那個需要我才能開開心心的慕檀涴啊!我們可以像初中那樣,開開心心地玩耍,我教你打籃球,打羽毛球打乒乓球,打排球……
我們一起去母校看看,那些年少的回憶,還是會在我們的腦海里深深雋刻。只要你點個頭,我們的未來會很美好。你等了我這麼久,我也不會讓你失望。
小涴,相信我,我們在一起,是最合適,也是最幸福的。
我們也可以一起實現我們的夢想,去看看你想要的世界,拋棄那些不喜歡的東西,好好地過日子好不好?」
一提回憶,阿涴心上那根弦霎時崩開,眼角毫無意識地滑下一顆滾燙的淚,她輕輕道:
「曾經我喜歡你,不是因為你的相貌俊朗獨一無二,不是你的家世富貴與否,而是你這個人本身。不管你身在囫圇困境,還是柳暗花明,我都不在乎。
我在乎的,從來都是你這個人。無關名利,無關地位,無關旁人。
可是啊,你從來,就沒有對我,動過心,哪怕只是一絲一毫,你都沒有。
你說的,都是我的一廂情願。然而,我內心的篤定,卻又認為,你確實對我心有所屬。
時間終究給了我答案。
俞遠,我們真的回不去了。
我一直以為,這輩子除了你,我不會喜歡上別人,可是後來,我才真真切切明白一個道理:誰缺了誰照樣能活。
雖然那是一個生不如死的過程,雖然那是一些暗無天日的日子,雖然那是用盡全力生活的時光,直到我忘記你的那刻。
可當我走出那段昏暗時,我發現世界無限美好,前途無線光明。
是你讓我覺得,沒有什麼能夠打敗我了。自此,我們兩不相欠,各奔天涯,此生,再不相識。
也依稀記得過去了好些年,我那顆蒼老的心還是會為你而跳動。
只是我面前的這個人,再不是我要等的人了。俞遠,謝謝你,成就了我。
今天的我之所以會如此,好一部分原因,確實是因為你,卻又不是因為你。祝你好運!我放手了,你也解脫了!
人這輩子只可能有一次刻骨銘心的救贖。我很慶幸,你不是。
俞遠,真的謝謝你,教會了我愛別人,而阿深,教會了我要愛自己。
所以,我不能和你在一起。我喜歡的人,是阿深。我想和他一輩子在一起,生生世世在一起,永遠不分離。」
十多年的喜歡與執念有多深,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曾經為一個人抑鬱成疾;曾經為一個人自甘墮落;曾經為一人憎惡為疾;她只知道,曾經為一人願赴生死;她只知道,曾經為一人孤獨厭世……
太多的太多,記不清楚卻又刻骨銘心,說不明白是該欣慰還是悔悟。
她看著眼前多年痴念的人,忽然發現,他並不是多麼的高不可攀。
縱使他聰明過人,縱使他陽光帥氣,還是不管他依舊明媚如春。
可她的心裡,卻再無半分波瀾。
不似那時,每每見到他,便心跳如雷。
她曾經無數次夢到,他回過頭找他。哪怕只是一個夢,也能讓她願不常醒。
哪怕只是一個夢,她也會幾日痛哭流涕,直到心如刀割,再徐徐抹去痛感,從頭開始。
哪怕只是一個夢,她也會在痛哭的時候大笑。
她真的沒有如此執著一人,執著到了甘願毀了自己也期盼他回頭望望她。
十多年的光景,每每午夜輪迴,她都希望她與他能如偶像劇男女主一般,即便不在一起,心還是在對方身上的。
然所有的都是她憑空想象。
明明只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卻期盼著與平凡完全不在一條線上的奇迹誕生。
可是,那人現在就在眼前,她好像卻釋然了。
也許她所忘不掉的,不是眼前的這個人,只是那種曾經天真無畏地喜歡一個人的感覺。
換做任何人,也許都會有那種感覺,只是他恰巧遇上。
既然曾經沒有得到,如今也沒必要再要了。
物是人非,她不再是以前的她,他未必還是自己一直求而不得的那個人了。
俞遠的手指抓著阿涴的肩,臉上出現了灰白的色彩,難受地問:
「原來你是喜歡他了?可是你別忘了,他要和別的女人結婚了,他不要你了。難道你還要堅持嗎?
還是你打算搶婚?」
看著他發紅的雙眼,阿涴抹了眼角的淚,輕輕回:
「正是因為知道得到的不容易,才知道珍惜是多麼的難得。
是他給了我破釜沉舟的勇氣,就算這一趟過去顏面盡毀,我也甘願。
他為了我做了很多傻事,這次換做是我,我同樣義無反顧。我發覺,自己再不能捨棄他了。」
「那我呢?」俞遠忍著心中的憤怒疼痛,攥著阿涴的肩問:那我算什麼?你說不喜歡我就離開,那我呢?」
看著近在臉側的人,阿涴正想開口,卻被敲門聲驚斷了話語。
「砰砰砰……」
俞遠氣怒地吼了一聲,「進來!」
門應聲而開,阿涴的視線移向門外。
大門四敞,有三人。
一人是開門的侍應生。
另外兩人,站在隔壁房間的門口。
女人挽著男人的胳膊,驚愕著瞅著房裡這一幕。
一人是駱婷,另一個人是——曲深。
侍應生見眼下的場景,不禁小聲道:「我是來送果蔬的……」
他左右巡視,這些人的眼神著實怪異,他連忙將東西放在了桌上,隨即奔著出了包廂離去。
他的目光穿過侍應生,望著沙發上貼得極近的兩個人。
從這個角度看過去,他們似乎正在……
腦中殘餘的理智瞬間消失,他甩掉身旁的人,大步往那個包廂邁去。
駱婷看著氣勢洶洶進房的人,穩住了被他甩開的身形,受傷地喚了:「曲哥哥……」
這樣過去,一猜就是去打架的。突然把她叫過這裡來,她正高興著呢。
看到那個女人的那一剎那,她忽然明白了,自己就是過來當擋箭牌的。
有她沒她,都不重要了。眼底蓄了些淚水,她看著他走到了那兩人身旁。
阿涴還沒從見到他的驚訝中回過神來,眼下他的手忽然砸了過來,帶著憤怒朝俞遠的臉上飛去。
她眼睜睜地看著那拳頭落到實處,將俞遠砸到身後的沙發上起不來身。
「滾蛋!你給我滾蛋!你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陰森森的怒吼在阿涴的耳中格外清晰。俞遠反應過來,已被他打了三拳。
阿涴回神,趕緊上前阻止,卻沒能讓阿深逃過俞遠揮來的一拳,直直到了臉上。
「啊!」
「有毛病吧你!」
兩人皆被對方的強悍戰鬥力驚到。俞遠摸了摸臉上被砸得麻木的地方,狠狠放下話:
「曲深,又來了是吧?你以為我不是你的對手嗎?既然要打,那就好好打一頓。
以前我也沒落下風,今天照樣把你打得滿地找牙。」
「來呀!誰怕誰?」阿深也不害怕,拳頭說出就出,直接打了出去。
兩人的情緒都很激烈,哪裡講究什麼策略,不一會兒,各自臉上就帶了傷。
阿涴直愣愣地看著這一幕。
我去,這也太火爆了吧?
兩人的拳腳相加並沒有波及到她。她趕緊起了身,一把抓住阿深的胳膊,勸道:「你們別打了!別打了!」
沒人聽她的,眼見曲深又要挨上一拳,她猛地將邊上一拽,另一隻手也接住了俞遠的手腕,冷聲勸:
「我說別打了,能聽我的行不行?」
阿深站在她身旁,被她突如其來的怒意嚇了嚇,也沒有再出手,只是很不服氣地瞪著俞遠:
「你丫的,要不是她攔著,老子今天非把你弄死不可。
你給我等著!」
手間一滑,他的手脫出了阿涴的掌心,直直往外面大步離開。
俞遠的視線在阿涴身上徘徊,落在她狠狠攥緊的手腕上,苦笑:「到如今了,你就是護著他。
就算是我吃虧,你也是毫不在意。小涴,這就是你所說的不捨得,這就是你說的喜歡嗎?」
她的目光在他青紫的臉上掃了一下,回頭望著從門外不停歇離去的身影,急急鬆開他,腳步向外跑,落下言語:
「俞遠,到此為止,我說的夠清楚了。」
話語聲回蕩在俞遠耳邊,人早就消失在了門外。
駱婷望著沙發上坐著的人,兩人同時自嘲,眼裡的東西竟是一模一樣的。
停了幾秒,駱婷輕聲道:「俞總,看來,我們都是被拋棄的人了。
好了,我走了,你好運!」
她轉身離去。
俞遠處在靜寂的屋內,終是憤怒地砸了酒瓶。玻璃碎片與地間相觸,刺耳扎心。
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原來,有些人早在他生命中失去了。只是他太過自負,他人生的最後一個願望,也自此破滅。
從來都是妄想。
人啊,還是會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價的,誠如他。
自此,人生再沒有了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