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煤炭資源
過了十月中旬,鎮上的鋪面和住宅人家便點上了爐子。
一大早,太陽剛剛露出半個笑臉,風從曙色中襲來,冷颼颼的,直灌脖頸。朱子韜和陸得祥急匆匆坐著馬車去了集村,沈先生帶話過來,說有要事商量。
沈牧融昨晚說好一同去,今早起來身子有些不適,女人的那個來了。沒辦法,去集村的事自然作罷。喝過薑糖水,因沒什麼打緊的事,到現在還睡著。西藥房有依格盯著。要是往日,每日早早的便過去。有時懶的回來,和依格搭個伴,在西藥房過夜是常有的事。
此刻,以近晌午,鋪子里顯得清清靜靜,依格坐在爐子邊歇息,端詳著爐膛里竄上的火苗發神,驚奇那火旺的就像澆上了油似的。這和那些燒蜂窩煤的地方一比,炊煮取暖的大方,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小的時候,常聽父親念叨,人在選擇居住的環境時,首要考慮的是燒火煮飯和冬日取暖的便利。江南的氣候陰冷濕重實在讓人發愁,而北方的天氣又太乾燥,風大、寒冷、滴水成冰。就說京城取暖煮飯派用的蜂窩煤,住所的冷清,連烹飪的飯食都覺得缺少些味道;別說面對嚴冬的降臨,手操袖口,鼻涕一把冷的捉襟見肘。白水鎮的人倒是有福氣,大塊的煤炭往爐灶里一填,熊熊的火勢,屋子溫暖如春。即便是紫禁城的萬歲爺與嬪妃和王府的大臣們,也不見得有這麼活的滋潤。
一個鎮子的人燒煤如同鄉下人的燒柴火,說是花錢掛炭,讓人笑話。在礦上幹活的人,都有配給的炭,夠燒。這要是擱在缺煤少柴的地方看,這樣的燒煤實乃人生之一大奢求,還不得眼熱死人了。
最早的煤挖出來,由人背著,人走多遠,炭走多遠。以後有了運力,用驢馱,車馬拉,驢走多遠,炭走多遠。再後來,滿溝跑的駱駝,運輸承載的多,炭,一不小心走進了草原深處。稀缺的如寶貝,為王公貴族帶來了溫暖,比牛糞燃燒旺得多。直到有一天,蒸汽機車的發明,有了火車,鋪了鐵軌,官的壟斷出現,順著軌道,炭走的更遠。至天津港口,裝船,往南,往東,一個千年的古鎮自從有了煤,資源的被索取愈演愈烈。
都說一方水土養一方人,而現實的境況,豈止是一方,而是一省一國。如今,一國的還不夠,又多了一國。對資源的侵吞,遲早是災難。照此走下去,不是養,而是廢。到時,一方人再討生活就不是那麼容易的了。罪孽。
快到晌午時,沈牧融拖著懶懶的身子過來了。一進門,看到依格對著火爐發獃的樣子,問:「有心事。」
依格挪了挪身子,說:「沒有,在看火。著的多歡,旺的就像天邊的火燒雲。」臉上的得意掠過,若有所思。「打小就沒有經過這麼隨心所欲的燒煤,實在是一種奢侈。有點過。」
「這有啥,我們這兒的人都是這麼燒的。」沈牧融伸手烤了烤火,搬了把椅子坐下,說:「打個比喻,如果這個地方什麼都缺,唯一不缺的就是炭,隨意燒。」說完,孩子似的笑了。
依格說:「人類的敗筆就是過度而無節制對物的粗放。沒有從精緻的角度認知,或者製造產品,就像煤,挖出來,一燒了之。」
沈牧融說:「這也就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便利。」
依格轉了話題,問,「今兒個怎麼沒去集村?」
沈牧融說:「事來了,路上不方便。朱先生和得祥去了。再說,這糧棧生意做與不做,還得由他們拿主意為好。雖說家父想把這個家交給我,生意上的事,想想簡單,做起來還是麻煩。」
「宋時一位高僧曾有一詩句說的好:若無閑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依格說。
沈牧融喟然一嘆,「人爭一口氣,會弄出很大的動靜;佛爭一炷香,讓天底下的人沒了信仰。出家人講禪悟的境界不同,對年月的理解就不同。」
圍著爐子,就這麼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看著爐火升騰盡情的燃燒。
自西藥房開業至今,已過一月有餘,像今天這樣的冷清還是沒有改觀,索性關門盤點,落得一日清閑。西藥於民眾的認知遠不如中藥的源遠,讓生意有所起色還得慢慢地來。
依格起身,說:「我們今天是喝茶,還是喝咖啡?」
沈牧融說:「有些日子沒喝咖啡了,不說還好,一說,這胃裡的咖啡蟲就要被勾出來了。」
咖啡是培訓結業時教官臨別送的。依格說:「雲南產的,算不上地道。與進口的咖啡比起來,還是有些差別。」
白水鎮的人是不喝咖啡的。這個東西很少有人見過,別說喝了。要說有人喝過的話,也是教堂那邊來自異域的佈道者。
一杯咖啡的地道,煮的手法分外重要,還有心情和環境。整個煮咖啡的過程都是圍著爐子進行的。香氣十足,味道久遠。
沈牧融端起咖啡聞了聞,抿了一小口,表現出一個深情的滿足,說:「今天的咖啡煮的很特別,濃濃的,喝起來回味無窮。」
依格說:「沒生意的時候,圍著爐子說說話,喝喝咖啡也挺好。」嘴上這麼說,心底卻覺得有點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