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福兮禍兮
「夜深了,殿下,讓妾身伺候您歇息吧。」張文靜的聲音極盡溫柔,悱惻而纏綿,沈顏聽的驀的一個激靈,嘴角勾勾扯出一個假意的笑來,「文靜,我有事想和你說。」
「很急的事,一定要現在說嗎?」張文靜看著沈顏,一臉嬌羞。
「是,很急。」沈顏鄭重的點點頭,若是現在不說,她怕自己待會被眼前這隻小姑娘吃了。
「夫君請講。」張文靜見沈顏態度決絕,在沈顏對面坐下,雙手托腮盯著沈顏,一臉花痴相。
「那先說好,一會不論我說了什麼,你不許急,不許氣,也不許吵鬧。」沈顏先和張文靜約法三章。
張文靜聞言連連點頭,「相公放心,文靜出嫁前祖母叮囑過妾身。女子要遵三從四德,出嫁從夫,相公說的話,文靜都聽。」
沈顏看著張文靜乖巧模樣,實在有些不忍傷害她。可她現在若是不說,對張文靜的傷害怕是就更大了。
算了不管了。此事是她對她不起,他日若能大白身份,她為她覓個良婿以償罷了。
沈顏心裡暗搓搓的想,同時也開了口,「實話和你說吧,我有龍陽之好。」
沈顏臉憋的通紅,說出最後四個字。
「啊?」張文靜聞言杏眼瞪圓,小巧的嘴巴張成個O形。
「我會娶你完全是因為奉了聖旨,不得不為。」沈顏繼續說道,「父皇指婚之後我也有想過退婚,但是奈何父皇心意已決,我到底也沒能讓父皇收回成命,所以才會有今日局面。」
沈顏說著,視線在張文靜的臉上掃啊掃,卻發現她只呆愣愣的看著自己,全無半點反應。
「你聽到我說的了嗎?」沈顏晃晃手,張文靜一下驚醒了似的,回了句,「相……公,你是在和文靜開玩笑嗎?」
洞房花燭夜,開這樣的玩笑很好玩嗎?沈顏心裡翻了個白眼,「我沒開玩笑,我說的都是真的。」
「可是……祖父大壽那日,驚馬襲來,您奮不顧身的撲過來保護我。你看我的眼神里都是光。還有下聘那日你親自來府里下聘,你怎麼……你怎麼會……」張文靜看著沈顏,連連搖頭,「我不信!」
「夫君,你是在考驗文靜對不對?你放心,文靜嫁進了太子府就是你的人了,無論夫君健康與否,文靜都是你的人。夫君若是身體不好,文靜可以陪您一起調理。」
這傻丫頭,是以為她腎虛嗎?可惜事實比這個還要糟糕,她不是腎虛,她心虛啊。
「我沒有開玩笑,我有男寵。」沈顏嚴色道,「他每天晚上都會到東宮找我。」
「男寵?」
「是。他人現在就在門外。」
張文靜聞言怔怔轉頭,看向門外。
「咳咳~」沈顏清咳兩聲,道了句,「進來吧。」
聲音落下,房門應聲打開,門口處有黑衣人默然而立,鼻挺額滿,氣宇軒昂。
沈顏沒想到楚御竟會卸下面具,一時驚的呆了。就在這時候,張文靜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跑到門口,一把將門又關了上,然後用自己的身體堵住門。
「夫君,風把門吹開了。」張文靜張張嘴,緊張的說。
「夫君,我眼花了。」張文靜繼續說,「我看到了一個黑衣人在我們門外。」
「夫君,我……有點怕。」
「沒有風,你也沒眼花,門外確實有人。」沈顏走到她跟前,將張文靜從門前拉開,推開門。
房門打開,門外楚御仍在。
張文靜看看楚御,看看沈顏,突然哇的一聲哭了起來,哭聲甚大。
「喂,你別……別哭啊!」沈顏見狀,頓時忙了,手忙腳亂的去堵張文靜的嘴。
張文靜哭了兩聲,驟然收聲,看著沈顏抽嗒嗒的問,「太子殿下,妾身……妾身哪裡比不過一個男人。」張文靜抬頭挺胸,氣憤憤的質問。
你哪裡都好,可誰讓你是個女人呢,沈顏心中緋腹。
「對不起。」沈顏垂頭,誠摯道是。
「你是要休了我嗎?」張文靜見沈顏致歉,認真的問。
「你若想離開,我不阻攔。你若不離開,太子妃的名分永遠都是你的。」沈顏承諾,這是她目前唯一能承諾給她的。
「算你還有點良心。」張文靜聞言哼了一聲,倔強的扭過頭去,「你和他在這睡吧,我去偏殿睡。」張文靜斂了情緒,轉身就往外走。
「不用不用,你在這睡,我們去閣樓就行。」沈顏見狀連忙將人攔住。帶個男人回來都已經夠過分的了,再鳩佔鵲巢把人家婚房給佔了,沈顏自己都看不下去。
「我警告你,你要好好伺候太子殿下,不然本太子妃跟你沒完!」張文靜回頭瞪著楚御,粉拳一揮,惡狠狠的凶了一凶。
楚御全程抱臂無言,只緊抿的唇抿的更緊了。
「這個就不勞夫人操心了哈。」沈顏訕訕一笑,生怕楚御下一秒就會變臉,一把攬過他的腰,舔著笑臉道,「走吧,咱們也該歇息去了。」沈顏攬著楚御,兩人一起大搖大擺的出了門去。
房門關上,房間里只剩張文靜一個人,張文靜氣鼓鼓的坐回大紅喜床上,單薄的身影異常落寞。
方才她是有一剎那動搖想要回相府去的,可她若真那麼做了,不僅相府丟臉,等於也將沈顏的秘密抖了出去。沈顏雖然有欺她瞞她之嫌,但到底是她深愛的人,何況她也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並非有意戲弄她。
雖然沈顏不是腎虛,但同樣也是病了,她愛他就需得接受他的一切,並且幫助他克服困難。
都說異性相吸,張文靜不信一個男人會比自己有吸引力,沈顏現在不接受自己可能只是因為沒有享受過魚水之咳,被那個男人帶跑了偏。只要她穩住,朝夕相處,一定可以將沈顏奪回來的!
「呼~可算糊弄過去了。」出了門,沈顏長出一口氣。
「你怎麼把面具摘了?」沈顏回頭看著楚御除了面具的臉,有些驚詫的問。
「戴面具,怎麼和你演戲?」楚御轉頭看著她,冷冷的說。
「不是,我說你長得蠻帥的嘛。如此英俊的面龐,天天藏在面具底下不見光,多可惜?」沈顏打量著楚御,打趣道。
楚御不理她,抬手便要將面具戴上。
「別戴了,別戴了,這麼瞅著挺好的。」沈顏將他的手撥開,笑嘻嘻的說。原先還以為他是因為臉上有傷疤之類的或是面容醜陋所以才一直戴著面具的,現在看來他把臉遮上純粹是為了防止招蜂引蝶落得一身風流債。
「你的審美,略低。」楚御聞言側目,陰測測的說。
「啊?」
「誇你美麗。」楚御說,抬手將面具重新戴好。
「你長得這麼英俊卻天天頂著面具招搖過市,是不是怕惹過的姑娘找上門來要你負責啊?」沈顏湊到楚御跟前賊兮兮的說。
「我倒是沒什麼可負責的。」楚御說,轉頭看著她,「倒是你,壞了我的名聲,負責不負責?」
「並蒂蓮花,我記著呢。」沈顏拍拍胸脯,信誓旦旦道。
「五天之後,我來取。」楚御說,說完起身,足尖一點,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是個帥哥,真好。
沈顏看著楚御的背影,滿意的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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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朦朧,清氣暈暈,轉眼便是清晨。
按例成婚的第二天早晨皇子夫婦該穿戴朝服進宮敬禮的。
天還沒亮的時候,沈顏便偷偷摸進了婚房裡,手裡還端著一碗雞血。沈顏進到婚房裡,找到驗貞帕,想用筷子蘸著雞血往帕子上甩了幾滴矇混過關,不想她打開帕子時,卻發現帕子上已經見了紅。
「都這時候了才想起來作假,血色都不對了。」耳邊有女聲響起,沈顏一驚,下意識抬頭看去,發現不知何時張文靜已經起來到了她旁邊來。
「你從哪弄的血?」沈顏皺眉,一把撈過她的手臂,張文靜肩頭往後一撤,避開沈顏伸來的手。
「事關我的貞潔,我自然得上心。」張文靜哼了一聲,「倒是你,一臉憔悴的樣子,一看就沒休息好。時間還早,你再睡一會吧,時辰到了我叫你。」
張文靜將她推到床上,自己端著碗偷偷出了門去。
唉,沈顏輕嘆了口氣,張文靜這個樣子讓她愈發的自責了。
張文靜出去不一會兒便回了來,沈顏昨夜也確實沒休息好,又小憩了會兒,良東等人便來敲門了。
然後便是穿戴梳洗,二人穿戴整齊準備出發的時候,天已經大白了。
「靜兒,慢點。」沈顏小心攙著張文靜出了太子府的門,張文靜知道沈顏是自責她划腕取血,但看在一眾丫鬟婆子眼裡,便是夫妻二人情意濃濃。
二人坐上軟轎,悠悠往皇宮方向走。轎子里,沈顏和張文靜並排坐著,空氣靜寂,略有尷尬。
「昨夜休息的還好嗎?」沈顏想了想,開口打破了沉寂。
「妾身不認床,休息的蠻好的。」
「嗯,好習慣。」沈顏連連點頭,「對了,你愛吃什麼啊?回頭我吩咐府里廚子給你做。」
「妾身不挑嘴,殿下愛吃什麼,妾身就愛吃什麼。」
「你和我在一起,不用如此小心翼翼的。」
「妾身在娘家十六載,自幼接受的便是三從四德的教育,雖然如今你我夫妻情分較他人不同,妾身也不能逾了距。」
沈顏看著身旁的人兒,無奈的搖了搖頭,這孩子被封建思想毒害的太深了,想和她做姐妹的事兒任重而道遠啊。
無話找話到無話可說,轎子里再次恢復了沉寂,就在沈顏琢磨還能說些什麼的時候,轎子倏地停了下來。
沈顏下意識抬手護住了張文靜的頭,同時不奈的朝外頭喝了一聲,「怎麼回事?」
「回殿下,有人攔轎。」外頭,良東喊話回應。
「什麼人?」
「宮裡的人。」
「啟奏殿下,奴才有要事匯稟。」外頭響起中氣十足的聲音。
沈顏聞聲眉頭幾不可察的皺了一皺,隱隱有一種不好得預感。她就是要去宮裡的,這時候宮裡怎麼還會來人攔轎?
「你在這等會兒,我去去就來。」沈顏回頭和張文靜交待了聲,起身鑽了出去。
「什麼事?」沈顏從轎子里出來,雙手負后,冷聲問道。
「啟奏殿下,張相國昨夜於府內暴斃,原因不明。現下皇上已經到了,請您即刻過府!」來人恭敬秉命。
「什麼?」沈顏聞言愕驚。
「你說什麼?!!」與此同時轎子里的張文靜也聽到了那人彙報的聲音,啪的一下掀開轎簾,聲音顫抖的問。
「張相國昨夜於府內暴斃,皇上已經到了相府,請太子殿下即刻過府。」來人重複了遍。
這時候沈顏已經從最初的驚愕中反應了過來,第一反應便是去扶從馬車裡往出來的張文靜。
「殿下,我……」張文靜抬頭看著沈顏,眼中淚水朦朧,有些不知所措。
「我知道。別急。」沈顏點點頭,將她扶回轎子里,「你別急,我現在就去相府,把事情弄清楚。你先回府去,好不好?」沈顏安撫的說。
「不,我也要去!」張文靜堅持。
「靜兒,你聽我說。現在事情已經發生了,你便是去了也於事無補。何況現在父皇已經到相府了,相信父皇一定會主持公道的,你在家等我的消息,好不好?」
「可是……」
「相信我。」
張文靜已經六神無了主,聞言不再爭執,茫然點了點頭。
沈顏見張文靜應了,從轎子里退出來,對著抬轎的奴才們一招手,「你們兩個隨本宮走,其餘的將太子妃送回府里。」
「是!」一眾奴才跪地應聲。
「馬給我。」沈顏搶過來人手中的馬韁繩,雙腿夾緊,呵一聲,「駕!」
馬兒揚蹄,踏在青磚地上,直奔相府。
沓沓沓……
馬蹄聲如雨點密集落下,清脆響亮,攪的沈顏的心混成一團亂麻。
從轎子停下的地方到相府不過幾千米的路,沈顏卻覺得彷彿有萬丈遠,馬兒疾馳,終於,相府的門出現在了前方,只是昨日還是披紅挂彩的相府,今天卻扯起了白孝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