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身與心的禁錮
西戎王宮,最奢華的宮殿,是左玄親自為顏卿霜所建。
奪下西戎王位的那一刻起,他就將命人將先王后的居所重新休憩布置,按照鳳啟大家閨秀閨閣該有的樣子布置,宮殿後面連著小橋流水,翠竹裊裊,煞費心思。
顏卿霜坐在竹林中的一方石凳之上,身子倚在身後的竹身之上,白衣翩翩,半晌沒有片刻動靜,讓人不由得驚疑那如仙子一般的人兒究竟是睡著了,還是羽化仙去了?
「王后還是什麼都沒吃嗎?」身後,左玄的聲音傳來,駭得宮內一眾婢女齊齊嚇了一跳,急忙跪了下來。
「回王上,王后從晨起便一直坐在那裡,分毫不曾移挪。」婢女們低垂著頭,低聲回道。
「一群廢物,下去吧。」左玄的聲音帶著慍怒之意。
「是。」一屋子的婢女在左玄的話音落下之後,急急地退了出去。
左玄站在那裡,看著顏卿霜,一顆心揪成一團。
第三日了,他將她帶回西戎王宮第三日了,可是她卻粒米未進,滴水未喝,只每日躲在這竹林之中,身子越發消瘦,一陣風拂過好似都能將她吹走一把,讓他每每瞧見都心驚難受。
站在木橋這邊,左玄和她之間只隔了短短的一條小溪,一座木橋,可是左玄知道,他們之間其實隔著萬山千仞。
緩步走到顏卿霜身邊,左玄俯下身,看著顏卿霜,「還是不合胃口?」
顏卿霜緩緩睜開眼,看向他,「我哥呢?」
左玄心口處微微一澀,「霜兒,吃一些吧。」
左玄端起碗,舀了一勺湯,緩緩湊在顏卿霜唇邊。
顏卿霜抬手嫌惡地推開了。
這幾日,滴水未進,顏卿霜並沒有很大的力氣,可是她眼中的嫌惡卻依舊那般明顯,「我哥呢?」
手中的湯勺被顏卿霜推開,左玄索性丟了手中的湯碗,一把扣住了顏卿霜的手腕,「霜兒,我不想傷你,我想等你慢慢愛上孤,你可以討厭我,可以恨我,但是你能不能別折磨你自己?我派人打探過了,侯府一門還關在獄中,你一死,你哥哥也會死,侯府一門就再無沉冤昭雪的可能了。」
「卑鄙。」顏卿霜看著左玄,咬牙吐出兩個字。
左玄伸手,輕輕捏住了顏卿霜,「我若是當真卑鄙,現在就能要了你,我也有千百種方式讓你不敢死,讓你不得不侍候在我身側,你當真覺得我卑鄙嗎?」
顏卿霜偏轉過頭,不讓他的手捏著自己的下顎。
許是她用力躲避的樣子太過於扎眼,左玄用力扣住了她的下顎,逼著她看向自己,「顏卿霜,我也是個正常的男人,不要挑戰我的耐心,我是喜歡你,可是若是註定得不到你的心,我不介意先得到你的人。」
沒有力氣,顏卿霜掙不開,也沒有多言,只閉上了眼睛。
左玄看著她如今的樣子,怎麼都無法將眼前這個毫無生機的顏卿霜與那個救下自己時英姿颯爽的女子聯繫到一起。
明知道是自己將她變成這樣的,左玄卻依舊捨不得放手。
「顏卿霜,你一日入了我西戎王宮,這一世都只能是我西戎的王后。」
「我早已嫁人,他會來的。」
顏卿霜的聲音很輕,看似在反駁左玄,卻更像是在說給她自己聽的。
「是,他會來的,等他來的那一日,就是我西戎的階下之囚。」左玄說著,依舊狠狠扣著顏卿霜的下顎,「你只管餓著自己好了,這般沒有反抗之力的你,不是更能讓我為所欲為?」
左玄說著,低頭,就去拉扯顏卿霜的衣衫。
「你放開我……」顏卿霜拼了命的掙扎,錦袍撕裂的聲音傳入耳中,顏卿霜咬牙,一頭磕向了身側的石桌之上。
隨著撞擊聲傳來,左玄整個人都懵了,一把拉過顏卿霜,緊緊抱在了懷裡。
看著鮮血順著她的額角滴落下來,左玄眼前一片猩紅模糊。
「醫師,快傳醫師來!」
左玄抱著顏卿霜向著宮殿內跑去,一邊跑一邊大聲喊道,方寸大亂。
那些婢女們都被左玄此刻的樣子嚇到,急忙去請了醫師過來。
左玄將顏卿霜放在床榻之上,他跌坐在床榻旁,攥著她的手,感覺她的手冰涼異常,看著她慘白如紙的臉色,一顆心一點點隨之冰凍起來。
他原以為以侯府作為要挾,她是不敢去死的,他原以為只要把顏書疇扣住,他就能逼著她這一世都陪在自己身邊,可是她到底還是這般不管不顧。
鳳潯生,這一切都是因為鳳潯生!
左玄眼中,寒意陣陣。
他帶回顏卿霜之後,鳳潯生就下令攻城了,短短一日,兩座城池就被他重新攻下,可是他卻沒有絲毫要停下的意思。
鳳啟大軍如今已進入西戎境內,帶著鳳字的帥旗彷彿招魂幡一般,一路斬殺,勢不可擋。
照著這樣的行進速度,鳳潯生的大軍早晚會逼入西戎王城。
左玄想著,看著顏卿霜衣角掉落出來的絹花,眼底暗沉,伸手取了過來。
醫師給顏卿霜包紮過後,左玄沒有允許她離開,讓她貼身候著,穩妥地照顧顏卿霜,自己則捏著那絹花走了出去。
「王上。」黑暗處,一個侍衛模樣的人快步走了過來。
「把這個交給將軍,讓他交給鳳潯生看,務必生擒鳳潯生。」
「是。」那侍衛應著,接過左玄手中的絹花和那封信。
如今看來,要想讓顏卿霜安心地待在自己身邊,就只能讓她對鳳潯生徹底失望了。
左玄想著,目光不由得看向顏卿霜所在的宮殿。
霜兒,孤對你是真心,孤並不想傷你,卻也放不開你,你究竟何時才能明白孤的一番苦心?
「誰?」左玄正想著,餘光看到身側一個黑影閃過,冷喝出聲。
「涼若參見王上。」黑暗處,一個女子一身黑袍,走了出來,對著左玄恭敬行禮。
左玄看了她一眼,冷聲道,「你在這裡做什麼?」
「王上,涼若知道你還在因為王后煩惱,涼若有一個法子可以助王上,可以讓王后愛上王上。」涼若整個人都隱在黑色的袍子之中,再加上她略顯粗啞的聲音,整個人看上去猶如鬼魅一般,站在那裡,看著左玄,說著話。
左玄雙眉微微蹙起,「什麼法子?」
涼若伸手,在自己袖中掏出一個玉盒子。
翠綠通透的玉色,月光之下泛著柔和的光暈,涼若舉到左玄面前,緩緩地打開了盒子的蓋子,裡面是一隻白色的蟲子,那蟲子在盒中扭擺著身子,月光之下,周身泛著彩色的光暈,五彩斑斕,煞是好看。
「這是?」西戎巫師眾多,而涼若則是最為神秘的一個,她手中的這隻蠱蟲是她自己一手調教所得,並不常見所以左玄並不認識。
「情蠱。」涼若答得簡單,「這是子蟲,只要將它植入王后體內,王上以自身之血飼養母蟲,王后就會在情蠱的作用之下,愛上王上,一生一世,矢志不渝。」
「一生一世,矢志不渝……」左玄默念著,看著那五彩斑斕的蟲子,心思晃動得厲害。
不得不說,這八個字實在是太有誘惑力了,若是真的可以如此,那該多好,如果她真的可以一生一世與自己相愛相守……
可是被蠱蟲控制所得的愛真的算的上愛嗎?
「王上,你可願一試?」涼若見左玄猶疑不決,不由得再次出聲問道。
「不用了。」左玄冷聲回道。
他想要的就是實實在在真真切切的那個她,而不是被蠱蟲束縛的傀儡,他捨不得這樣對她。
涼若眼中閃過一絲惱意,一閃而過,掩藏極好,並未多言。
左玄抬步走開,向著顏卿霜的寢殿走去。
「王上。」左玄踏進寢殿,請安聲便迎了過來。
「王后呢,醒了嗎?」
「醒了。」婢女們小聲說道。
醒是醒了,可是王后此刻的樣子若是讓王上瞧見了,只怕會更加生氣了,所以滿宮殿的婢女此刻都小心翼翼的,大氣都不敢出。
左玄哪裡顧得上去瞧婢女們的樣子,聽說顏卿霜醒了,快步就向著寢殿走去。
「都出去。」左玄瞧著那些正準備請安的婢女出聲道。
「是。」婢女們應著,都急忙退了出去。
寢殿寬闊的床榻上,顏卿霜木然地坐著,懷中抱著一件袍子,正是那日她披著出來的鳳潯生的袍子。
她緊緊地抱著,將臉貼在袍子上,眼神渙散。
左玄走進寢殿,遠遠看到這一幕,滿腔的激動,瞬間冰封。
她是故意的,為了抗拒自己,故意做給自己看的。
左玄雙拳攥得極緊,手背上青筋暴起,一步一步向著顏卿霜走去。
顏卿霜聽到他的腳步聲,眉眼依舊低垂著,一眼都不曾瞧他,只是將手中的袍子攥得更緊了些。
左玄走到床榻邊,微微俯身,看向顏卿霜,「為了他,你真的可以置侯府滿門於不顧?顏卿霜,他在你心裡就這般重要,竟遠勝你的父母家人?」
顏卿霜攥著袍子的手微微顫了顫,她不想聽他說這些,不想聽他這些逼迫的話語,他很想捂住耳朵不去聽,可是不行,她不能讓他看出自己的猶豫,她必須讓他覺得自己是不在意的,讓覺得自己心中鳳潯生才是最重要的,讓他覺得只要他一碰自己,自己絕對會尋死,她才能護住自己的清白。
左玄見顏卿霜不說話,伸手,將一隻木簪丟到了顏卿霜面前。
顏卿霜目光落在那木簪之上,瞳眸劇縮,一把將木簪攥在手中,「他在哪,你把他關在哪?」
「你把這件袍子燒了,我現在就帶你去見他。」左玄看著顏卿霜終於有反應了,心中鬆了口氣,出聲道。
顏卿霜一把將袍子抱在懷中,眼中滿是恨意,緊盯著左玄。
「你若是確信他會來救你,那日後你想再要一件他的袍子何其容易,難道你哥哥的性命還比不上他的一件袍子?」左玄說著,俯身湊近她,「你若是動不了手,我幫你燒,只要你同意,你就可以見到你哥哥。」
攥在手中的木簪子扎得手心傳來一股尖銳的痛意,顏卿霜閉上了眼睛,眼淚溢出眼眶,抬手將袍子遞了過去。
左玄心中一喜,一把接過袍子。
「你這樣做,只會讓我越來越恨你,越來越恨自己,恨自己那日為何不一刀殺了你。」顏卿霜閉著眼睛,出口的聲音帶著滿滿的恨意,眼淚順著臉頰流個不停。
王爺,對不起,我連你的一件袍子都護不住。
想到那一日自己策馬入城,鳳潯生在身後那近乎凄厲的喊聲,顏卿霜一顆心就痛得死去活來,木簪子扎破手心,鮮血滴落在衾被之上。
顏卿霜的這些話就像鈍刀一般,在左玄的身上划拉,左玄卻只能忍著,抬手將衣袍丟入到爐火之中。
衣袍被燒的氣味傳來,顏卿霜終是哭出了聲,嘴角溢出一口血,整個人沒有撐住,昏死了過去。
「霜兒……」
左玄一把抱住顏卿霜,伸手輕輕擦去她嘴角的血,目光陰沉。
不過是一件衣服而已,你都這般捨不得嗎?
為什麼,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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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上。」涼若走進顏卿霜寢宮,「您找我。」
「情蠱可會傷她?」左玄看了一眼顏卿霜,出聲問道。
涼若眼中閃過一絲得意,低垂著頭出聲道,「不會,只要王上的母蟲無事,王后就不會有事,只是王上每日必要以血喂之……」
「知道了,不會傷她便好,」左玄說著,好似終於下了決定一般,「種吧。」
「是。」
涼若應著,上前,取出那玉盒子,小心翼翼地將情蠱取出,放到顏卿霜心口。
那蠱蟲在顏卿霜心口處轉了一圈,然後便一頭扎入其中,整個身子沒入其中。
涼若見那蠱蟲進去了,這才取出母蟲,遞到左玄面前,「王上,我需要割破您的手指放血。」
左玄沒有猶豫,伸出了手,鮮血滴到母蟲身上,原本懶洋洋躺在盒中的母蟲頓時亢奮了起來,沒一會,鮮血便被盡數吸入了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