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四章 產子（十一更）

林清漪躺在床榻上，身上都被汗水浸透了，白朮替她好好檢查了一番，發現出血已經止住，只是她人還比較虛弱。

「娘娘，好生躺著，旁的事情不要想。」

白朮一路抱著林清漪，弄了一身一手的血漬，這會兒人已經暫時穩定了，他是要去換衣服的。

「白大哥……多謝你……」林清漪有氣無力地朝他眨了眨眼，算是表示感謝。

「好好休息，等下我再來。」白朮叮囑過後，便出了房間，留下紅蓮陪著她。

「主子，嚇死紅臉了。」待他出門，紅蓮湊過來，拉住林清漪的手，眼眶都有些濕潤。

「紅蓮，此事，不要告訴長生……」林清漪叮囑。

「為什麼？」紅蓮不解，「你都這樣了，難道皇上不能知道嗎？」

「蝗災尚未解決，我不想讓他分心……」林清漪舒了口氣，「還有，你去告訴斗一，不要再追查碰了我的那個人了。他也是無心的……這鎮子本就遭了災，莫要再為這事讓百姓不安了。」

「主子，你是皇後娘娘，你肚子里的孩子是龍種啊！萬一出了什麼問題……」紅蓮說到這兒，便住了口，她可不希望林清漪出事，她希望她好好的。

「紅蓮，今日若是我林清漪只是普通人，出了這等事，也只是意外罷了。皇后便要與眾不同，高人一等嗎？」

「可是……」

「紅蓮，我乏了，讓我睡會兒……」林清漪說完，闔上了眼睛，呼吸變得漸漸平穩起來。

紅蓮不敢擾她，便輕手輕腳地出去，正巧斗一在門口。

「紅蓮姑娘，娘娘她……」

皺著眉搖搖頭，紅蓮看向他：「娘娘親口指示：莫要再追查無意中衝撞了她的人，大災之年，莫要叫百姓徒增不安。」

斗一聞言，眼睛瞪得老大：「為什麼？娘娘為何又是這樣！」

「不光如此，主子甚至不讓我們告訴皇上……」

紅蓮抿著唇，他們的皇後娘娘沒有架子，心地還特別善良，可就是這樣，才會總是吃虧。

「這事兒不能由著她，說句不吉利的話，萬一她出點兒什麼岔子，我們可沒法兒和皇上交代。」

斗一說完，轉身欲走，紅蓮一把拉住他：「斗一，你真要去追查傷了娘娘的人嗎？」

「那人只怕不那麼好找，只是，這事兒還是要讓皇上知道，否則，咱們幾個誰也別想逃了干係不說，心裡能安生嗎？」

他們正說著話，白朮已經換好了衣裳，又進了林清漪的房間。

斗一正要走，門卻突然打開，白朮從裡頭探出頭來大喊：「不好，娘娘還是要生產，紅蓮，趕緊叫人準備著！」

林清漪此時已經疼得說不出話來。巴掌大的小臉兒皺在一起，緊緊咬著下唇，汗水涔涔而下，再度濕了衣襟。蒼白的臉上沒有半分血色，白朮趕緊取了一片參塞進她口裡，以免她喪失體力。

「我、我去找皇上！」斗一說完轉身欲走，林清漪不知從哪來的力氣，驟然睜眼。

「斗一！」她似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將他喊在那，「不可以……不可以告訴長生……」

「娘娘！你現在要生孩子，往日皇上不在也就算了，可是他現在這裡不遠，為什麼不讓屬下去找他？！」

林清漪開始不住倒氣，嘴唇毫無血色，一張一翕地開口：「他是皇上！他有天下！不過是生個孩子，他不在，我不怪他……」

「娘娘！」

斗一看見她虛弱的樣子，堅定的眼神，縱然不甘，卻也只能暫時站在這裡。他不想對不起皇上，更不想讓林清漪失望，他只盼著，林清漪不要再注意他的行動，少受點罪。

「娘娘，莫要亂動了，羊水已經開始破了，必須要生了！」白朮在一旁催促著。

另有丫鬟忙進忙出，斗一也被趕了出去，整個驛館里都在為林清漪生孩子忙碌著。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林清漪幾乎將嘴唇咬破，紅蓮已經替她將下身的衣裙褪了，滿屋子的血腥味，甚是駭人。

「娘娘，深呼吸！」白朮雖然號稱神醫，到底經驗不如穩婆，一面幫林清漪穩定狀態，一面催促外頭，「穩婆還沒有找來嗎？」

這個災荒年代，穩婆都不知道去了哪裡，他們人生地不熟的，只能拜託驛館里的人去找。

林清漪緊緊攥著褥子，這一胎，孩子並不足月，與生念生的時候是不同，是動了胎氣才早產的。肚子一抽一抽，如同被人用刀子捅了又在裡頭翻攪一般，她真的快連呼吸的力氣都沒有了。

長生……這個孩子，我生得好辛苦啊……

聽說古代婦女生孩子，死掉的有很多，我會不會，也是這樣呢？若是我這麼死了，是不是能穿越回去，我還能回到原來的身體里嗎？

這樣死回去，我有些不甘心，我捨不得你啊，長生……

穩婆終於被斗一他們連拉帶拽地找了來，一見林清漪這情況，老太太嚇了一跳：「哎呀！這、這皇後娘娘肚子里的孩子，頭是朝上的，不好生呀！」

白朮一聽：「可有按摩之法，讓孩子將頭轉下來？」

穩婆也算是有經驗，點點頭：「有有有……來，老身來試試！」

來的路上，一聽說是皇后要產子，嚇得老太太腿都有些軟。然而既然趕鴨子上架一般來了，她也就豁出去了。反正皇后要是生不下來，她也別想活了，左右要試試，搏一把吧！

穩婆是個爽朗性子，經驗也豐富，左右是要豁出去的，便放開了手腳。她在林清漪肚子上揉來推去，白朮又替她隨時看著林清漪的狀況，很快孩子的方向就發生了轉變。

「行，橫過來了，老身再加把勁兒，應該就成了！」穩婆抬起胳膊，擦了把額頭的汗，又繼續賣力推揉起來。

「娘娘，你一定要挺住、挺住啊！」白朮大聲給林清漪打氣。

知道所有人都在為自己努力著，林清漪強打著精神，現在還不是用力的時候，她要保存體力。

然而，身體里就是有一股力量，隨時都要離她而去，她覺得眼皮好重，好沉……

「娘娘！娘娘……」

黑，無盡的黑。

林清漪感覺自己置身在一片虛無中，沒有五感，彷彿漂浮又恍若下沉。

這次是真不行了嗎？

她腦子裡想著，身體完全不能活動，便是抬抬眼皮，動動手指都是奢望。

看來，我是要死了……這也是種奇妙的體驗啊……

沒有痛感，沒有恐懼，林清漪覺得整個人都是安靜的。

腦中又漸漸浮現了自己現代的樣子。

那身衣裳，是她穿越當日上班時穿的。當時專賣店剛好打折，她剛好路過，又有合適的尺碼，就買了回來，哪怕後半個月可能要吃土。

還好，喜歡的衣服買回來、穿上了，死了也沒有遺憾！

那是什麼？

她又看，一個活潑的女生背了書包，和同學說說笑笑進入校園。

原來，是學生時代的自己。

再後來，是小時候，又一陣炫目的亮光后，是一身古裝的女娃娃。

那是……這個時代的林清漪？！

小小的女娃，水嫩可愛，捧著書本，搖頭晃腦學著大人的樣子讀書。走來一個中年男人，看模樣是年輕時候的林錦年。他彎腰撫摸著女娃的頭，誇讚她聰慧。

「清漪，記著，這些書要常讀。書裡面記載著治國平天下的法子，你會用得到的……」

就是這句話！

林清漪心裡猛然警醒，當年在夢裡，怎麼也想不起來的話，竟然是這個！

可是，她現在要死了吧？想起來又如何？

看著小小的林清漪一點兒點兒長大，到了出嫁的日子。

那高大漢子面無表情地將她背著進了門，才邁過門檻，她就軟倒了身子死了。

然後，林清漪看到另一個自己朝她款款而來，伸手拉住她。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代替我去愛，代替我去活著，一定要幸福……」

這個原本的靈魂說完，便化為微光漸漸消失。

林清漪不會說話也不能動作，眼前又出現了自己和顧長生生活的一幕幕。他們的恩愛、他們的誤會、他們的分離、他們用語言無法描述的情……

林清漪笑了。

這一輩子，有他，很好。

長生，對不起，本想讓自己充滿你的餘生，看來我做不到了……

林清漪感覺自己淡淡笑著，身體也變得越來越輕，彷彿也要同那個林清漪一樣消失不見。

「清漪！不要走！」

虛空中，一個磁性溫柔的聲音傳來，跟著身體便暖了起來，再然後林清漪覺得疼痛感恢復，蹙著眉睜開眼。

顧長生此時正緊緊握著她的手，一臉擔憂地喊著她名字，見她醒來也是略略鬆了口氣。

「長生……」她無力地喚了一聲。

「清漪，我在！都說了，這個孩子，我一定要陪著你，我說到做到！」他握緊她的柔荑，不斷鼓勵她，「穩婆已經將孩子的頭轉到了下面，你用力，很快我們的孩子就能出生了！」

林清漪的肚子依舊疼得要將她拆散一般，但她知道，萬事俱備，只要她加把勁，他們的孩子就能夠生下來了。

點點頭，卯足了力氣，林清漪緊緊握住顧長生的手，彷彿從他身上汲取著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