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 煙火
三更已經過,龍延殿要了四五次水。
洗罷了香浴,瀛夙和陸子虞一身乾爽躺在明黃榻上。
剛才弄污的被褥,也都被四喜和八寶喚了宮女收拾妥當。
陸子虞渾身疲睏縮在自家爺懷裡,從頭到腳像是被車軲轆給來來回回壓了無數遍。
她半分提不起來勁兒,雙腿腫脹酸澀。
瀛夙一手支著頭,一手去替陸子虞揉捏身上酸脹之處。
眉梢染笑,眼底是深深促狹,「嬌嬌累了?」
陸子虞被他揉捏的舒服犯困,可心裡並不糊塗。
剛才二人還爭執過,說今夜誰累,誰不累。這會兒若要她親口承認自己累了,那豈不是抻手打了自己個兒耳光?
她急言狡辯,「不...不累!」
這話說的虛浮無力,還微微帶喘。
瀛夙指尖撫在她脊梁骨上,聲音沙啞撩人,「巧了,爺也不累!」
陸子虞臉色一僵,連忙否認,「累了累了。嬌嬌累了...」
說罷,她還把身子面朝里轉了過去,小手摸過被子將自己嚴嚴實實的捂上,只露出一個小腦袋瓜。
瀛夙失笑,從后把他的寶貝疙瘩擁入懷裡。
想了想,還是張口說道,「嬌嬌想要后位么?」
「不想!」
陸子虞答的很爽快。
瀛夙臉黑。
「不想?」他聲音加重又問了一次,「為什麼不想?」
他以為小姑娘定是非常在意這名分,故而當初王家女逼婚之時,他也使了手段沒把人給記在玉牒之上。
只要沒上了玉牒,王家女就跟他毫無干係,這后位還是能留給自家嬌娘的。
儘管父皇讓位時,提了要求說是得嬌嬌誕下龍嗣才可封后,可只要他想給,誰又真能插得了手?
今日一問,小丫頭張嘴就說不要,可不把他給氣得夠嗆?
陸子虞聽出頭頂的聲音有些不對勁兒,她忙是扭過身子,帶著討好輕哄主動攬上男人的腰肢。
「生氣了?」她嬌唇啄了啄瀛夙的下顎。
瀛夙不說話,綳著臉直勾勾看著她。
得了,這彆扭男人還是氣著了。
陸子虞坐起身子,抬手指了指自己鼻尖兒問道,「您瞧瞧,我這哪有皇后該有的端莊溫雅,賢良淑德?」
瀛夙蹙眉,好似確實也在認真思忖。
「是沒有一樣沾邊兒的...」
陸子虞倒也不生氣。
她眼睛一睜,雙手猛地拍了一下,「可不就是么。若我當了這皇后,百官笑話我不說,說不定還笑話您吶!」
「還有。那王皇后叛國的之事的風波還沒過,這時候您就把鳳位給了我,豈不是得讓更多雙眼睛日日審視著?」
陸子虞倒也不是不想要后位,她覺得現在還不是時候。
新君繼位,本就要先在朝堂之上立下威儀,倘若後宮這時候出了岔子,讓百官笑話不說,就怕惹得民憤。
王皇后入宮前就與王渝州糾纏不清,還懷有一子。入宮后更是大肆斂權,叛國與金岐聯手妄想效仿武帝登基。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惹得了天下百姓滿口唾罵。
陸子虞深知自己是個隨性的人,讓她端端正正,她可做不來...
百姓如今對后位正是指指點點,這個節骨眼,她不能只考慮自己,更是要體諒自家爺的難處。
一番苦口婆心的解釋,讓瀛夙面色漸漸緩和了些,「我以為你會在乎這名分。」
「若是之前,確實是在乎得緊。」陸子虞面頰緊貼在瀛夙胸口,「可如今,嬌嬌最在乎的卻是九郎...」
「那這后位總不能日日空懸著。」
「等嬌嬌真誕下了龍嗣,再說也不遲。就算品行不端,可手裡揣著貨,坐上那鳳位也踏實。」
「那便早點兒誕下,早點兒踏實...」
瀛夙翻身,將那玉藕白臂錮在頭頂。
殿外,四喜和八寶對視了一眼,皆是齊齊嘆出一口氣。
這到底還有完沒完...
早朝是五更天。
四更半的時候,八寶和四喜就敲了殿外門進來。
倆人眼窩黑不溜秋,瞧著像是一夜未眠...
八寶將雙柄龍洗盆擱置在桌上后,繞過屏風朝著龍榻走去。
他正欲出聲喚著瀛夙晨起,卻不料瀛夙直接從榻上坐起了身子。
「陛下一夜未眠?」八寶剛驚呼出聲,卻被一道凌厲的眼風掃了過來。
他忙是捂著嘴,將其餘的聲音吞進肚子里。
「聲音小些,她剛睡熟。」瀛夙撩開被褥下了榻,又仔細把被褥給陸子虞掖好。
「城防營已經將那些東西給安置好了。」八寶低聲如蚊蟻。
瀛夙正欲想說「知道了」,一道嬌媚慵懶的聲音從榻上傳了出來,「什麼東西?」
八寶面如死灰,忙是噗通一聲跪在地上,「奴才該死,擾了娘娘清夢。」
陸子虞本就睡得不踏實,剛才聽見門響的時候,她就已經有些迷糊轉醒了。
「你先下去吧。」瀛夙冷聲吩咐又道,「讓城防營的人一盞茶后在放。」
八寶領命,忙是連滾帶爬的就拽著四喜出去了。
人剛一走,陸子虞也是掀開被子下了榻,「放什麼東西?」
瀛夙走到她身前,給人披了一件大氅,便打橫抱起來往窗欞旁邊走去。
推開窗,春末的四更天還是有些黑漆漆,只有最東邊兒的地方暈著熹微朦光。
春寒有些冷颼颼,吹得陸子虞瑟瑟發抖,只能一個勁兒往自家爺的懷裡縮去。
這大早上擾人清夢也就罷了,怎麼還拎著人來吹冷風?
陸子虞嬌面染著幾分薄怒,正要出聲抱怨幾句,便是聽見殿外上空傳出一陣炸響。
她忙把腦袋埋入瀛夙懷裡,雙肩嚇得發顫。
炸響不停落在空中。
璀璨的焰火在黑夜之中大朵揮遒的怒開著,天邊朝陽從山底緩緩而出。
日火的炙熱,煙火的瑰麗。
奼紫嫣紅接連成了一片花海,照得滿京流光華芳。
陸子虞仰著頭獃獃去看。
透過天上那明艷皎皎,她好似看到了一個開元盛世的崛起。
「這...這是?」陸子虞不明白這些煙火從何而來。
「那些受了潮的石脂。」瀛夙俯下頭,薄唇擱在陸子虞的耳畔,撩人心弦,「可喜歡?」
陸子虞側頭與他碰過唇,嬌嗔著笑道,「喜歡是喜歡...」
瀛夙挑眉。
小丫頭這話裡有話啊。
「陛下,您擾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