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春紅:告別愛情1
(註:這是本書中的故事人物春紅同志想要寫給我們的荒唐大師的書信。由於他文化程度有限,恐怕詞不達意,發微信求我代勞。為給我們的荒唐大師一個當頭棒喝,再安慰他別瞎難過,因而沒有推脫,稀里糊塗寫了這些文字。這是沒辦法的事情,臉紅也得應承。)
出於內心海潮般湧起的悲憫,我拿起筆準備給你寫信,淚水又不覺涌滿兩眼,順腮淌下,還沒落筆便打濕信箋。
這由衷的愛與傷悲,這無法迴避的無奈和痛苦,匯成撕心裂肺的疼,碎了我的夢。
你不知道我此時有多糾結。但我,我不想多說什麼,我只想告訴你我深思熟慮的結果。我想要告訴你的是,咱們不是不愛了,而是再不能愛了。我經過痛苦的權衡,決定犧牲咱們的愛情。
是的,我在告別愛情。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你我也許早遙隔千里萬里了。也許再要相逢,只能在模糊的夢中。
你想看到我。我卻如在雲里霧裡,讓你無處尋覓。我欲擁抱你,卻揮淚悄然離去。一萬個迫不得已,逼我把你忘記。
——呀,我這樣冒昧地稱呼你愛人,會不會讓你感到奇怪,荒唐,不可思議?
是的,親愛的,我一千次一萬次想這樣稱呼你,又一千次一萬次猶豫了。我也覺得這樣稱呼你太不像話。
你是我的愛人嗎?我一千次一萬次想問你一下,又一千次一萬次搖頭對自己說,「算了吧…..」
我終於沒有說出口。
每次想問又忍下,都是滿腮淚花。
但是今天我突然看開了也想開了,我突然覺得你就是我的愛人,突然斷定並確認,你就是我夢裡千呼萬喚的愛人。
我知道這是因為我要離開你了。我知道這是因為你再也不能看到我了。這難以啟齒的心聲,我再不用怕你笑話。
然而,當我終於敢這樣稱呼你的時候,我說出的卻是「別了,我的愛人……」
你不用追問,我自會告訴你原因。可是我這會兒只想回顧往事,說說我一直想告訴你卻一直沒有告訴你的事情。
我雖然沒上過幾年學,沒讀過幾天書,識字不多,可我卻一字不漏地堅持看你朋友的那部小說。我記得他在第一卷將收尾時是這樣寫的:
「在這裡,我要首先告訴大家春紅的結局……她的結局不太完美。那個晚上,她總覺太對不起我們的荒唐大師,總覺得應該給我們的荒唐大師一點點安慰,或補償……便鬼使神差地在夜半去敲門約會,差點兒令我們的荒唐大師亂了分寸……說來說去,他不該對英嫂信誓旦旦,表示再不生勾引或誘惑我們荒唐大師的意念,更不該隨後就出爾反爾食了言……最終應驗了那種病,稀里糊塗送了命……她是悲哀的。上路之前她受盡了病痛的折磨。那無望的痛苦刻骨銘心,只有死神才使她解脫。人生的孤獨,寂寞與無奈,早令其疲憊不堪,心存厭倦,她也巴不得快快離開這人間。她唯一感到欣慰的是,我們的荒唐大師沒來得及離開夢州,一直像親人一樣守護在床前。但有一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她為什麼不想與她的親人們見面?」
他接著寫道:
「通常我們生病的時候,總希望親朋聚攏在床邊。聽他們閑扯些陳穀子爛芝麻,心頭總湧起一陣陣溫暖。這人間親情可消除痛苦,竟比靈丹妙藥還要靈驗。然而,我們荒唐大師的這為夢中情人,卻不願見到她的親人。她的親生骨肉,她一個都不認;她的弟弟和妹妹,她也不想看到他們。她唯一想見到的是她最最牽挂的養育了她的母親,偏偏又怕她為自己太過傷心……她想念她的梅姐。她想念她的親生媽媽。她們才是她牽腸掛肚的親人,她多麼想在床前跟她們說幾句話,哪怕只讓她看她們一眼,她也會感到了無遺憾。可是當我們的荒唐大師提出要聯繫她們的時候,卻被她忍淚阻止了。讓親人無望地為自己痛苦,無助地為自己心如針扎,倒不如讓她們與其以為自己在好好地活著……她知道她們需要這份牽挂。她不忍斷了她們的念想,她不忍絕了她們的期望。這對有情人最終沒有衝破魔咒,抱成一團,融為一體……她在羞怯地暗示我們的荒唐大師可以瘋一晚上狂一晚上醉生夢死一晚上的檔口,卻可怕地覺察到已遭受那種病毒襲擊……她痛苦地屈蹲下身子,掩面嚶嚶地哭了起來……」
他還不知天高地厚的寫道:
「這荒唐的人世,只令人啼笑皆非!這荒誕的人生,只令人慾哭無淚!她一生一世的真情,就這樣被無情的命運玩耍、戲弄!她珍藏了一生一世的真心真愛,就這樣被自己設置的魔咒摧毀了,化作遍地破碎的水晶……她想以一夜癲狂向真心愛他的人證實她不是沒肝沒肺的人,卻最終不清不白地落了空。她沒有嚴守他當著天地鬼神許下的諾言,她的悲劇應該說是自己釀成……他卻成全了我們的荒唐大師,令他走完了荒唐卻完美的一生……在病床前,她讓手機反覆播放《女人的苦你知道多少》,一任淚水模糊眼睛……這曲歌唱哭了春紅,也唱哭了我們的荒唐大師。春紅聯想到了她一生的委屈,我們的荒唐大師,則想到了他可憐的愛妻……——同志們,女人的一生確實不易,好男人確實不應該讓她們委屈。女人的苦你知道多少,你做為男人才有多了不起……!」
你的那位朋友並不就此止筆,仍然不知天高地厚地往下忽悠:
「如果錢能買回垂危的生命,我相信春紅絕不會走得那樣匆匆。她的銀行卡里有的是錢,即使花光花空,她也不會心痛。糊裡糊塗賺來的,她不惜花天酒地,要她換回生命,她怎麼會心存吝惜?可悲的是,她自己心明如鏡:多少錢都買不下疑難雜症……但我總認為是她自己害了自己:她的毒誓不僅告知了天地鬼神,同時也告知了他深層的意識。她剛剛萌生食言的念頭,她的潛意識便預知了病毒的發生。那完全是她自己在懲罰自己,其實跟天地鬼神沒有關係。在我們的潛意識裡,我們都應該是完美的自己,我們所遭遇的病魔,多半是潛意識自我暗示的結果,它總像是一個鐵面無私的法官,讓你在疏忽中所犯的過錯,恰恰罪有應得。你相信也好,不相信好,這荒唐的人世就這麼奇妙。然而,令我們的荒唐大師都覺荒唐的是,春紅會在他眼皮低下突然消失。我們的荒唐大師,過是去了趟附近的超市,回來便不見了人影。」
我看了他這些胡言亂語,簡直要氣瘋了。他要是在眼前的話……唉!不說了。可是他仍然胡說八道。寫道:
「他開始以為春紅去了廁所,後來發現了枕邊的留言,才知道她要將殘生自我了斷……枕邊還有一張銀行卡,交待裡面有二十五萬。她要我荒唐大師們交給她親媽親姐,但不要說她已不在人間。只說她跟戀人出國旅遊去了,幾時回來是個懸念……另外還有兒女們的房產證,她一一附加了電話,讓我們的荒唐大師通知他們在預約認領。卻要他同樣隱瞞她的病情,說她正在國外瀟洒兜風。她寧願一個人孤獨,不願讓任何人分擔她的痛苦。她寧願一個人不聲不響地死在不為人知的鬼地方,也不想病死在不孝兒女的身旁。至於她的妹妹和弟弟,她同樣見了傷心……——這可憐的人世令她厭倦,她想無聲地離開這荒唐的人間……」
看了他寫這些憑空捏造故事,氣得我直想一頭在南牆上撞死!
你的這個朋友可真能忽悠。我總感覺他的臉皮比咱滑稽城的城牆還厚。我一直想當面質問他一通,看他憑空說門兒知不知臉紅。那天在夢州灣見面,我好容易得了機會,我真想劈頭蓋腦砸他一頓,讓他好好長長記性。讓他知道當作家也不能胡說八道,不能總靠捕風捉影。要他懂得尊重事實,聰明的讀者不容糊弄!可是我最後又忍住了。我怕被他三言兩語給忽悠得無話可說,反而讓你和老神仙看我的笑話。
後來我不由得都抽了口涼氣,慶幸那天沒有胡言亂語。他那樣胡說八道自有他胡說八道的道理呀,他如果確實不知道實情,他能有什麼辦法?他不糊弄人忽悠人就沒法子寫了,你說他應該不應該寫騙人的鬼話?他也實在可憐呀!寫不出東西來,他也怕人家笑話。
後來才弄清楚,他那樣叫虛構,所有寫小說的都有這個特權,也都有這個能耐,誰不會忽悠人才叫笨蛋……
俺得個天!天下還有這檔子事!天下會有這樣的事!我雖然好些天想不明白,可我怕你笑話,也沒敢跟你透露一點點。
現在好了,我什麼都不用怕了,我終於可以大膽地向你訴說我壓在心口憋在心頭的一切一切了……可是,我卻感到再也無從說起了……
——我痛苦地卻又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先入為主」和「真作假時假亦真,真真假假難區分」是多麼切合生活現實。廣大讀者早已接受並聽信了你朋友虛構的假象,我再發聲糾正什麼,鬼才不認為我說的是鬼話!
不過,我寫這封私信,並不想透露給別人。我只寫給你一個人看,我知道你對我表白的絕不會有一點點疑心,我這才橫下心全寫下來,但願你不要再人云亦云。(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