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五顆石子 該不該尖叫

第15章 第十五顆石子 該不該尖叫

衛子高曾經仰慕過松柏的挺拔不屈、翠竹的堅韌不拔、還有那顆歪脖子樹亘古不變的我行我素……

時移勢遷,如今他無比欽佩自己——居然在楊笑這般慘無人道的訓練中屹立不倒。

不過,令人絕望的是,這小師父人前兄友弟恭,人後卑鄙無恥——一個月下來,沙袋愈發豐腴,衛子高卻日漸消瘦。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衛子高沒有這般的細膩情腸,卻也恬不知恥的感慨道:初聞不知曲中意,再聽已是曲中人。

並且,他十分鬱卒,自己開始長肌肉了。

這是衛子高沒有意料到的,他覺得自己該欣喜若狂一下,畢竟他是個……男孩子呀。

可是,從某些刁鑽的角度上來說……也不那麼讓人高興。

「衛子高,切莫偷懶。」

楊笑的聲音慢悠悠地傳來,那般的正氣讓衛子高渾身一顫,一個鯉魚打挺起身:「我未曾,莫誣陷我。」

身後空空如也,並沒有人。衛子高鬆了口氣,又開始自我懷疑:我怕他幹什麼?

他不由悲從中來:虎落平陽被犬欺,龍游淺灘被蝦戲。這話說的不無道理。

轉念又想: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怎麼也該是駱駝。

這般自欺欺人後,衛子高良心發現,自己不該偷懶了。只是,他今天不知怎的,竟然迷路了。

也不見得找不著回去的路,衛子高好奇心作祟,不想那麼快回去罷了。

遠遠的,他聽到了若有若無的笛聲。

深山老林裡面,居然有人?

不,或許是別的玩意兒。衛子高近乎於盲目地迷信《山海經》,心中竟有些雀躍。

活的!珍奇異獸!啊!

他偷偷摸摸地靠近,躲在小山丘上,往下望去。

笛聲愈發的清晰,那人的樣貌也一覽無餘——是那個混蛋師父。

衛子高的失望之情溢於言表,他興緻缺缺,卻沒有著急離開——可能是想知道些什麼秘密。

混蛋師父腳下青煙裊裊,是未燃盡的香火,身前立著一座孤冢——或許這人是來祭拜故人。

這笛聲讓人覺得耳熟,衛子高發誓他絕對在哪裡聽過。一番苦思冥想后,衛子高臉色煞白:這玩意兒不是楊笑吹的《舞蛇散》么。

驚悚半天後,衛子高鬆了口氣。萬幸,並沒有蛇。

「誰!?」

笛聲斷得十分倉促,衛子高的動靜實在太大。

衛子高理直氣壯:「你沒長眼睛嗎?」

方跖眼神撞上衛子高時沒了慌亂:「小四啊。」

衛子高由於身上的鐵砂,幾乎是衝撞下山丘的。方跖抱住橫衝直撞的衛子高,險些吐出一口老血,目光在衛子高身上的沙袋上流連了片刻:「你……」

他終究還是什麼都沒開口說。

衛子高沒有注意方跖,他的目光全在那座孤冢上,墓碑上面光潔如鏡——一個字都沒有。

衛子高不知想到什麼,凄然一笑:「這是……朝廷欽犯嗎?」

方跖一怔,搖頭道:「並不是,一個……故人罷了。」

「名字都不敢刻?」

「不想她被人發現罷了,鬧騰了一輩子,死後總要安安靜靜。」

衛子高譏諷道:「蠢貨。」

方跖掏了掏耳朵,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衛子高。他這是……被小徒弟罵了?不過,這傢伙……罷了。

衛子高冷笑:「有機會你該去看看衛家一百零八口的墓冢,墓碑都不敢有。」

或許這時沉默是最好的回應,但方跖不以為然。

他笑了笑:「那一百零八口裡面,有你嗎?」

衛子高是沉默了好一會才回答的:「……有。」

衛家沒了,衛子高怎能獨活於世間?正如南王妃所言,樹倒猢孫散,其實樹倒了……猴子們哪有活下來的機會啊。

方跖又問了一個沒頭沒尾的問題:「你是……嫡子?」

衛子高遲疑地點頭。

「唯一一個?」

「你想說什麼?」

方跖盯著衛子高看,目光中流動的狡黠衛子高看不真切:「沒什麼,只是覺得萬幸啊,幸好衛家還有一個……嫡系子嗣存活。」

衛子高拳頭緊握,冷笑一聲,沒有說話。

方跖笑得意味深長:「你父親與我是故交,你該相信我才是。」

這個時候,遠遠的,楊笑喋喋不休的聲音再次傳來:「師弟,莫要偷懶。」

方跖仰望天空,十分可惜地謂嘆一聲:「看來有人已經捷足先登了。」

衛子高覺得莫名其妙,轉身要走,卻聽到方跖遠遠地提醒道:「你師姐手上有藥膏,可能有用。」

衛子高回頭,方跖無辜地聳肩:「你要是不想變得虎背熊腰的話。」

···

衛子高疲憊的躺在澡盆裡面,發獃地盯著自己的身體,像是看《春宮圖》一樣地專心致志,只是不知有沒有《春宮圖》般令人心馳嚮往。

最後,他只長長嘆了口氣。

混蛋師父知道了?沒知道?知道?

知道又怎樣?不知道又怎樣?反正衛家都沒了……

這聲謂嘆最後化為了一聲冷笑,他擦乾身體走出澡盆。他剛穿上褻褲,門毫無預兆地被推開了……

推開了……推……

衛子高和門外的楊笑四目相交,楊笑搖了搖手上的小香爐:「師父叫我尋來的,喜歡么?」

衛子高有些百感交集,不知該不該尖叫,或者裝模作樣地給那傢伙一巴掌。這樣會很奇怪吧?

他有些遲疑,最後所有的情緒匯聚成了一句輕輕的怒嗔:「你怎麼不敲門?」

楊笑不以為然地道歉:「下次師兄注意,我幫你把香爐擺上。」

衛子高點頭,有些僵硬地穿上褻衣。

他該鬆一口氣的,十一歲的身體,男女不分。只是,又有些生氣,偏偏這種生氣是不能表露出來的。他囂張慣了,這般倒是吃了個啞巴虧。

楊笑點好檀香,轉頭望著衛子高:「師弟,你很熱么?」

這都快中秋了,不該啊。

衛子高不知所云,楊笑十分簡明扼要地解釋:「你臉甚紅。」

平時任何事情都理直氣壯的衛子高此時卻結巴了:「我……我方才……方才泡澡,熏的。」

也不知楊笑信了沒信,衛子高只覺得心跳很快,十幾年短暫的歲月中,他哪曾讓男子見過自己……衣不蔽體的樣子。

衛子高逐客令下的十分乾脆,乾脆得有些心虛。

檀香寧靜的香味瀰漫開來,衛子高卻躁動不已,他十分鬱悶地躺在床上,望著床頂的帷幔,心緒飛遠。

今夜,怕是很難入睡。

衛子高不無悲涼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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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我舊時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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