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二十五顆石子 景小明到底是不是小明
地洞裡面並沒有乞丐說的踏草青魚兒，裡面除了一個錦盒什麼都沒有，打開錦盒，裡面是一張拜帖——白家老叔金盆洗手的拜帖。
白家是哪個？白家老叔又是哪個？衛子姝並不認識。
出來后，那個乞丐早就已經不知所蹤。想必是擔心她會要回那剩下的七百文錢，跑路了。
衛子姝不動聲色地收好拜帖，轉動神龕把地洞還原，從另一條路轉了出去。
丘鄔鎮的小巷錯綜複雜，人卻並不多，衛子姝這身衣服十分顯眼，所以走得很快。經過拐角的時候一個沒留神，撞到了一個人。
是個個子不高的男孩。
他神色匆忙，撞到衛子姝后眼神遊移了片刻，然後二話不說就緊緊地抱住了她，死活不鬆手。
瞧瞧她這一天遇見的都是些什麼人，強盜乞丐，現在又是個小流氓！
衛子姝的手反覆在萬刃劍柄上試探，另一隻手使勁掐住了那男孩的耳朵。
她剛要破口大罵，就聽見那小孩小聲說：「漂亮姐姐，救命，有人要殺我。」
衛子姝不勝其煩：「這江湖上的打殺多了去了，有人要殺你，管我……」
小孩仰頭，一張粉雕玉琢的俊臉楚楚可憐，小模樣挺可人。衛子姝的話被卡得不上不下，最後湮滅在了小孩微蹙的眉頭上。
她柔聲關切道：「誰要殺你？」
「他們……」
小孩指著突然憑空出現的無數黑衣人，平靜的小巷拐角瞬間殺氣騰騰……
衛子姝：「……」真不明白這些人大白天穿夜行衣是什麼原理。
小孩躲在衛子姝身後，提醒道：「這些都是厲害的傢伙，姐姐小心！」
萬刃緩緩出鞘，光影之中劍氣縱橫。衛子姝挑唇冷笑，這麼些人，姑奶奶我還用不著害怕！
山海方寸的一招一式講究的就是不留活路，衛子姝深諳其道，手握萬刃更是將這一點發揮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
地獄，從來就不是說說而已的一個地方……
李家大嬸和對門的王家新媳婦一起擇菜，兩人絮絮叨叨地說著家長里短，手上麻利動作一點不停。
霎時間刀光劍影，慘叫連連，兩女人只覺眼前光芒乍現，之後血味濃烈……
兩人走到拐角，目睹橫七豎八的骨架殘骸，只覺喉嚨發緊。
啊——
安靜的小巷中，再次平地升起兩聲驚嚎。
···
「喂，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景……」
「嗯？」
「……景小明。對，我叫景小明。」
衛子姝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摸著這孩子的腦袋：「我似乎忘記告訴你了，上一個騙我的人現在的墳頭草都一人高了。」
「可漂亮姐姐不會殺我的對不對？」景……小明，暫且把他叫做景小明吧。他一雙桃花眼風情萬種，哪怕是年歲不大，眉眼間也總在有意無意地勾引。
衛子姝揪了他耳朵一下，惡狠狠道：「還不是看你好看才救你，別蹬鼻子上臉。真要殺人我從來沒手軟過。」
最後還嫌棄地補充道：「名字真土。」
景小明笑嘻嘻地看著衛子姝，也不反駁。
看在這人長得好看的份上，衛子姝不和他一般計較。
八仙兒剛好出來，見到景小明有些不可思議：「師叔你這是去帶了個兒子回來啊？」
衛子姝殺氣騰騰地瞪了八仙兒一眼，八仙兒打了個寒戰，立馬識趣捂嘴，不敢說話了。
衛子姝問九兒：「那些草寇呢？」
「送官了。」
「賞銀多少？」
「兩百兩。」她遲疑了片刻，「本來知縣不想給，後來不得不給。」
「你動手了？」
九兒看了一眼八仙兒，八仙兒委委屈屈，也不反駁。
「想也知道是你。」衛子姝不甚在意，「打就打了，這麼點賞銀，湊合吧。」
八仙兒立馬笑逐顏開，手握巨款，一時間有些心馳蕩漾。
衛子姝拍了拍景小明的腦袋：「別看漂亮姑娘了，我問你，你父母呢？」
景小明轉而看著衛子姝，也不回答問題：「那我只看姐姐你好了。」
最怕氣氛突然凝重，八仙兒的笑僵硬在了臉上，九兒意味深長地看了景小明一眼，兩人心中已然給他豎起了喪幡。
衛子姝山海方寸一霸，人稱「卅姐」，敢於調戲她的人墳頭草已經一人高了。
所以衛子姝又揪了那孩子耳朵一下。
揪……了……一下！？只揪了一下耳朵。那兩人的面部表情已然管理不住了，有種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感覺是怎麼回事？
「不想你墳頭草一人高就給我一五一十說實話。」
兩人點頭，這才是卅姐的行事作風。
景小明立馬一副喪家之犬的模樣：「我父母若是還活著，我哪能落到這番田地？」
八仙兒不信：「你倒是像離家出走的公子哥兒。」
衛子姝提醒道：「他被人追殺。」
就這一點，可以延伸出無數的可能。八仙兒看過不少戲話，深諳其道，試探著問了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景小明。」
八仙兒和九兒對視一眼，她們都從對方的眼睛里看見了懷疑與嫌棄。
衛子姝挑眉道：「果然是個俗氣又沒水準的名字。一聽就像是現編的。」
八仙兒由衷道：「幸虧你長得好看。」
九兒冷冷道：「這就夠了。」
山海方寸，最是卅姐貪財好色。衛子姝美其名曰：光明正大地貪財，坦坦蕩蕩地好色。財來得正義，色偷得君子，不平白遭人詬病。
所以景小明是憑著自己的姿色才能活到現在，否則憑他那些種種，早八百年就被衛子姝用萬刃千刀萬剮了。
衛子姝低吟了片刻，突然瞭然：「你是從京城來的。」
景小明不知道衛子姝是怎麼看出來的，心中猛然一顫。怎麼樣他也只是個孩子，一下子就被說中了，神情有一刻的空白。衛子姝見這樣就明白了。
她意味不明地解釋：「就你那油嘴滑舌的腔調，一看就是京城貴公子里千錘百鍊出來的。」
景小明乾乾地笑了兩聲，兩隻手無處安放。
衛子姝卻也沒打算在這個方面難為他，只問：「幾歲了？」
景小明老老實實：「六歲。」
衛子姝若有所思的點頭，眼神讓景小明感覺到了森森的寒意。
「留下還是自己走？」說完，衛子姝還不忘提醒道，「我猜追殺你的人肯定不止那麼一點點。」
景小明笑容僵硬：「漂亮姐姐要我做什麼？」
衛子姝嘆氣：「你可真聰明。」
景小明平生第一次希望自己笨一點。
衛子姝遲疑地問道：「你會洗衣服嗎？」
「我……」
「不會就學。」
「可是……」
「外面可是很危險哦。」
「……好。」
人生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