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艾絲特氣呼呼地回到莊園，一進自己房門，立馬踢了軟靴，丟了手套，捉過一個大抱枕，猛猛捶打了好一番。一邊捶打一邊惡聲惡氣地叫著：「可惡，可惡，可惡，可惡的露西，可惡的格羅姆，可惡的大公！」

安和捷妮垂首低眉，不聲不響地立在一旁，彷彿根本兩根立柱一般。

好容易發泄完畢的艾絲特將抱枕往地上一丟，揚聲問道：「安，阿蜜莉雅那邊有什麼消息？」

被點名的安微微一顫，回答道：「阿蜜莉雅也不知道露西小姐到哪兒去了，自從露西小姐被格羅姆大人帶走至今，都沒傳來任何消息。」

「可惡！」艾絲特踢了一下剛剛丟在腳邊的抱枕，怨念深重，「大公也太偏心了，露西想學鍊金術，他就為她找老師，還特意讓格羅姆去學院請假，我的魔法天賦這麼好，大公居然理也不理我，憑什麼露西就有這樣的優待，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

越說越覺得氣不打從一處來的艾絲特又捉起抱枕狠狠地打打打打打……

如果十天前問露西妮，這世界上最辛苦的事情是什麼，她會告訴你，是參加那些無休止的舞會、茶會、宴會……如果現在要再問露西妮這個問題時，她一定會淚眼汪汪地伸出她那雙腫地像個小饅頭一樣的雙手，向你控訴分揀藥材的艱苦辛酸。

初到奧瑪大師小木屋的前三天，每天都有兩名年輕人分早班、午班，兩班倒地幫著露西妮熟悉草藥的初步處理工作，眼見著露西妮很快上手，三後天，吉恩無奈地帶來通知——奧瑪大師發話說不讓任何人給露西妮提供幫助。可憐的露西妮不得不一個人挑起了滿屋藥草的處理工作。

每天早起，用了早餐，凈了雙手，觀察一下處理室中用魔法陣進行不同晾曬處理的草藥，將已經處理完畢的收入草藥室，而後便得挽了雙袖開始分揀藥材。分揀草藥其實並不算是一項非常難的工作，眼疾手快，唯熟耳。只是無聊了一些罷了，一筐在手，眾篩在旁，眼到手到，剛開始時往往眼到手不到，久之，就如同機器人一般，一腦子的空白，滿眼的草藥。常常一整天下來，雙手酸軟無比。

雖然這樣的辛苦已成常態，但當雙手突然出現腫脹、刺痛情況時，露西妮自己也不知道無法理解為什麼一夜之間自己的雙手就突然變了個樣——腫地有平時的雙倍大小。

她左瞧右瞟地，連自己也實在無法接受操勞過度這個解釋，無奈之下，只能傳呼吉恩求助——奧瑪大師可沒空搭理露西妮這個小葯童，自從她來到小木屋后，大師就一直在二樓，從未從樓上下來過。

吉恩應訊而來，速度挺快，他趕到小木屋時，正看見露西妮一面呼呼喊疼，一面使著那極不靈活的雙手正在進食。良好的禮儀教養使得露西妮並沒有當場一撲而上，她放下手中的碗筷——在「綠韻莊園」中小吃弄多了，也順便把這順手的筷子給折騰了出來——示意吉恩坐下來。

吉恩看著露西妮那雙腫地相當可喜的雙手，一時沒忍住，笑了起來。其實也不怪吉恩，露西妮的雙手的確腫地可人，白白胖胖，皮膚還呈現出如果凍般的半透明狀，看著不像是人手，反倒像是某種可口食物一般。

「像個熱呼呼的小饅頭。」露西妮翻動自己的雙手，無奈地嘆道，「它腫就腫吧，最多我做事速度慢點，問題是疼得不行。我就不明白了，昨天還好好的，今天怎麼就這樣了……」

「露西小姐，您這是中毒了。」吉恩好容易壓下笑意，但眉眼間還是興味盎然。

「中毒？」吉恩的答案使得露西妮一陣詫異，雖然她也知道自己這手腫地不正常，但卻一點也沒往中毒上想。

「我最近只接觸了這些草藥，沒碰別的呀。而且，這些草藥也都是些無毒草藥啊。要這樣說，那就是日常飲食問題？吉恩～～～」

「露西小姐多慮了，」吉恩看著露西妮很努力擺出一副威脅加威逼的神色，不禁又樂了，「這些草藥單個來說，的確都沒毒，但如果同時接觸多種草藥，就有可能使得草藥之間的藥性產生作用，變成毒。『獵區』里的人或多或少都已經習慣了這些小毒，已經產生抗體，所以我們都忽視了這種情況，也是我的失誤，沒注意您是第一次接觸這些東西。」

「那我這手怎麼辦？你有葯嗎？」露西妮倒也沒怪吉恩，怎麼說自己當葯童的人卻沒注意到這樣的基本問題，本就是自己失職，怎麼好意思把自己的錯誤往別人身上推？

吉恩聽得露西妮問葯，遲疑了一下，說道：「大師的一個規矩就是，葯童所使用的藥物要麼是葯童自己煉製的，要麼是大師給予的，葯童不許向外人索要藥物。」

露西妮嘴角一抽，「那就是說，我要自己配藥了？」

「這是大師的規矩。」吉恩雙手一攤，也是一臉無奈。

「好吧，配就配，拿自己當個實驗品也比拿別人當實驗品要來得厚道……」

吉恩聞言一笑：「這種毒的解藥也不難配，所有的資料和材料在煉金室里就有。另外，昨天有人傳話說，愛爾柏塔學院的選課再過幾天就結束了，您這學期的課程還沒選定，學院那邊希望您能抽空去把這些事情解決一下。」

露西妮小心按揉著雙手，注意力早已轉移到自己的雙手上來，聽得吉恩提到學院，只漫不經心地回道：「哎，哎，哎，知道了，知道了。」

從吉恩處知道了自己雙手的病情，露西妮很快便從煉金室的實驗記錄中查找到相關的記載，稍一翻閱，關於這種「雙手腫脹、刺痛」的病狀一共有四個實驗記錄，而每個記錄下方的實驗者簽名分別是四個不同的實驗者，看來，和她一樣遭罪的可不只一個人哪。

光想想至少四個人和自己有過同樣的遭遇，露西妮就覺得拿自己當實驗品，動手配製自己人生中第一劑的煉金藥劑實驗不再是那麼難接受的一件事。

摸摸下巴——以露西妮目前的雙手狀況，這個動作其實難度很大——露西妮忍不住在心中胡思亂想了起來：難不成這種中毒、解毒的勾當是這位奧瑪大師的一個小試煉？

想歸想，做歸做，無論人家大師是有意還是無意，手的問題總是要解決的嘛。看完四個煉金記錄，再比對了自己的中毒情況，露西妮動力十足地開始了自己的第一次煉金實驗。

有了前人的實驗記錄作為參考，又有了完備的煉金設備、充足的煉金原料供應，露西妮這支「人生第一劑」煉製地非常成功，當鉗鍋上方白煙散盡，露出鍋底淺青色的果凍狀藥膏時，露西妮忍不住開心地跳腳、拍手——

「痛、痛、痛、痛、痛……」露西妮甩著雙手猛叫痛，「人生第一劑」的成功讓她太過興奮，以至於讓她忘記了自己這雙可憐的手。

甩了半天，呼了半天，好容易等著雙手的刺痛緩解后，露西妮這才將藥膏小心塗抹到自己的雙手上，纏上白色繃帶——所有的藥膏在塗滿雙手后將將用完——露西妮看著包裹地像個大饅頭的雙手，再看看乾乾淨淨的鍋底，滿意地點點頭：她對原料的控制還是很不錯的，第一次煉製既沒出現藥物不足，也沒出現藥物過剩。

露西妮收拾好煉金室后，一邊走出煉金室，一路把玩著雙手。一會翻看一雙包地結結實實的手，一會左手戳戳右手，右手戳戳左手，上藥后的雙手傳來陣陣清涼，不再隱隱刺痛。

走到放著待處理草藥的廳堂中，一眼望去，十數天來，滿廳的筐筐、篩篩已經被處理了大半，原本放在篩子上等待晾曬處理的草藥早已歸入草藥室，現在這些篩子里盛放的是剛從筐中整理出來的各式草藥。

露西妮坐在這十幾天來一直坐著的小木椅上，看了看昨天剩下的工程量，又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深嘆了一口氣。此時，藥膏已經開始生效，原本的陣陣清涼慢慢退去，雙手逐漸變得麻木，就好像被打了局部麻醉一樣，完全失去控制力。露西妮嘗試著動了動手，只覺得自己的雙手好像根本不存在一般，努力了半天連個小指頭都動不了，這樣的雙手連看書都不成，更不用說繼續幹活了。

用手腕支了下巴，露西妮坐在草藥堆間發了半天傻才總算想起了今早吉恩最後的留言，深嘆了一口氣，決定今天就去學院逛一逛，就算是換換腦子，消遣消遣。

當露西妮在吉恩的安排下離開「獵區」時，猶如「鐘樓怪人」一般整天只在二樓活動的奧瑪大師慢悠悠地晃進了一樓的煉金室，他首先掃視了一下整體環境，然後將煉金記錄翻到最後一面，也就是露西妮所作的記錄。一邊看著，一邊順手一揮，一個半透明的身影陡然出瑞煉金室內，雖然面容不夠清晰，但光從那深具特色的套頭T恤衫和長筒布褲，便可看出這人是露西妮。

半透明的身影出現在奧瑪身邊，「她」首先仔細翻閱煉金記錄，而後一邊測試自己的中毒情況，一邊在另一本記錄本上寫上煉金用料配比。敲著書、咬著筆頭，刪刪改改了數次后，「她」才終於了最終的用料。選用藥材、處理藥材、調製藥劑、記錄反應……整個流程做下來，動作笨拙生疏，還有些手忙腳亂，但總算是有驚無險地調製出藥膏，半透明的身影最後定格在拍手叫好后甩著雙手呼痛。

這分明就是露西妮調製藥劑的整個過程，奧瑪面無表情地看著魔法投影，雖然是無聲投影而且畫面質量不高，但人物卻十分鮮活，特別是露西妮在進行藥材處理時，一雙手恨不得分作三雙手用的那種手忙腳亂、氣急敗壞的表情特別地生動。

甩手呼痛的影像在空中定格了三五秒后，自動消失，奧瑪將煉金記錄放回原處，拿過一旁露西妮不小心遺忘在煉金室的記錄本翻看起來，露西妮的記錄本很厚，大約5公分的厚度，一翻開記錄本，便可見密密麻麻的字，記錄本被分作左右兩部分，左邊寫滿了各種煉金現象以及相關的諸多疑問，右邊則是針對左邊所記錄的現象、疑問的解答，一路翻看下來，近15的紙頁都已經記滿了各種現象、疑問，但，具有針對性的解答卻並不多，而且每個解答的最後大部分都會出現一些新的疑問。

奧瑪靜靜地，一頁一頁地翻看著，室內的魔法燈十分體貼地調整著最適宜的閱讀光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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