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長廊

大中午的，學校里空曠得門可羅雀。可是幾個小女生經不住好奇，三五成群遠遠看著白木天所在的方向。幾個女生花痴白木天的同時也不忘取笑一下吳穹，只見吳穹像個受氣的小媳婦一樣，抱個線粒體縮在長廊下唯唯諾諾。

女生離得太遠，吳穹沒有注意到她們。除了白木天，現在吳穹最關心的便是他懷裡的線粒體。連續兩個小時抱著一個小生命，吳穹莫名有些初為人母的感覺。

以後這個線粒體只屬於他一個人，在這個學校他要和懷裡的線粒體同生共死六年時光。而且這個線粒體還是個稀有品種，想想都開心！

一個奇怪的想法闖入吳穹腦中，抬起頭，吳穹鼓起勇氣問道：「白師兄，六年後我畢業了，這個線粒體要交還學校嗎？」

「不用。」白木天冰冷的聲音與午後的炎熱格格不入。

不用？吳穹心裡又是一陣小竊喜，「那意思是我可以把線粒體帶走嗎？」

「不可以。」白木天的神色微微黯淡了些許，「線粒體，還有你們的細胞，會被統一銷毀。」

「銷毀？！」吳穹倒吸一口冷氣！「是要把它們全部殺了嗎？可它們是生命啊，剛才梁醫生都說了，人造生命也是生命。」

「克隆人也是生命。」白木天的神色更加晦暗，「實驗用的克隆胚胎第三周就要被銷毀。」

這太殘忍了！吳穹突然理解白木天的內心為什麼這麼冰冷，因為他見過太多的生離死別，生氣早就從他的靈魂中被抹去了。

按照白木天所說，過去的十年裡白木天每年都會看到這個學校畢業班的細胞被銷毀。

吳穹不過是喂懷裡的線粒體吃過一口丙酮酸，短短兩個小時的時間已經讓吳穹喜歡上與他生死相依的線粒體。他不敢想象，六年後他要如何承受線粒體被裁決的痛苦。

吳穹小心翼翼問白木天：「白師兄，你的細胞還在嗎？」

「在。」白木天的視線轉了轉，他看向一片樹牆，在那片森林背後是宿舍區。白木天的神色稍微柔和了些，十年來每天都有細胞與他相伴相守。當年他選擇留校，其中也不乏捨不得細胞被殺的成分在裡面。只不過……

白木天不知道，銷毀人造生命是否算是一場殺孽。或許他知道，但他不願知道。

＝＝＝＝＝＝＝＝＝＝＝＝

金烏西落，山林上空被染成奢侈的絳紫色。

院長辦公室里，一個瘦弱的身影獨自眺望著整片森林，看著夜幕一點點將森林吞噬進夜暗裡。

然而黑夜能夠吞噬一切，卻不能吞噬山林中的一片空地。空地里坐落了十二個巨大的半球，其中有十個在暗夜裡揮灑出柔和的橘黃色光暈。

「院長。」白木天推開院長辦公室大門，走進來恭敬地問：「您找我？」

「見到他了？」院長沒有回頭，瘦弱的背影似是窗戶上的一幅肖像。

白木天頓了頓，故作無知道：「您說的是誰？」

院長輕笑一聲：「你觀察他觀察了整整一個下午，怎麼才是一頓晚飯的時間你就忘了他是誰。」

「我……」白木天絲毫沒有平日里的果敢立斷，他沉吟片刻才說：「您為何一定要錄取他？他的高中成績很一般，而且……而且他和……和……」

「他和林震很像。」院長把白木天想說又不敢說的話一口氣說了出來。

「嗯！」白木天認命一般垂下眼帘，「如果林震的死不是意外，那樣的事故可能還會發生。林震至少沒有笨到還沒開學就把線粒體摔壞，可他真的笨的跟頭驢一樣。毛手毛腳，什麼都不懂，連方程式都配不平，他真的不適合在這個學校。」

「噗嗤！」院長突然笑出聲，她微微轉頭，用看破一切的目光對白木天說：「小白隊長，你上次一口氣說這麼長一句話是什麼時候的事情？四年前？五年前？還是六年前？」

白木天一愣，兀自有些懊惱。他不過一時心急，怎就失了分寸口無遮攔。

院長倒是一派輕鬆，「嘖嘖嘖！能把你這千年啞巴的嘴撬開，他當真是和林震很像的呢。」

＊＊＊＊＊＊

真是謝天謝地謝空氣！吳穹抱著線粒體衝上頂樓，他「咚咚咚！」猛敲房門，生怕動作慢了會被白木天追上來。

「吳穹？」開門瞬間葛豐有一絲疑惑，吳穹這麼斯文一個人，怎麼敲門的聲音跟土匪進村一樣？

「快關門快關門！」吳穹躥進門來，他手上抱著線粒體，情急之下只能一條鴛鴦奪命腿掃到門背後。他一腳把門踢得死死的，再不會讓白木天找到空襲跟進來。

「你見鬼啦？！」葛豐還未從一系列的震驚中晃過神來。方才吳穹的動作太大，關門帶起的衝擊波震得整個房間迴音不斷。

「誒喲！我的媽耶！」吳穹抱著線粒體癱倒在床上，「請神容易送神難，那白師兄上輩子是膠水修鍊成精啊？我好不容易才從他的魔掌下面逃出來。」

葛豐有些嫌棄地揪起吳穹說：「這是我的床，你要睡去你的床上睡去，別把我的床弄髒了。」

「葛大俠！你就可憐可憐我吧！」吳穹憋了一肚子的委屈沒地方發泄，看著葛豐好說話，他索性就著一身臟衣服在葛豐床上滾兩圈，好讓葛豐跟他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葛豐哪裡知道吳穹還有這等死皮賴臉的本事，再是好脾氣也能被吳穹當場逼出仇恨傷害暴擊！

一直鬧過半個小時吳穹才覺得心頭火稍有熄滅的趨勢。入學第二天，他人生最重要的時刻之一，就這樣被命運給毀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