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二分裂

吳穹不知道他究竟闖下多大的彌天大禍，他睡著了以後把原本橢圓橢圓的線粒體壓成長條形的。他本打算找個老師來把線粒體揉回原來橢圓形的樣子，結果值班老式袁玫才看一眼就露出不共戴天的表情。

袁玫列印了一份紙質的同意書讓吳穹簽字，多少年沒見過紙質的文件了，吳穹一時好奇就認真讀了一下。別的他都沒看懂，他就看懂要他簽字的那句話：

我自願放棄該線粒體的監護權、撫養權、使用權，同意對該線粒體實施人道主義安樂死。

簽字人：

＊＊

吳穹一顆心跌到谷底。他不知道這個線粒體被開封前存活過多長時間，可是開封第二天就要被處以安樂死，吳穹一顆心都要被揉碎了。

校醫說，人造生命也是命。

在同意書上簽字的時候，吳穹的手甚至有些抖。

與他朝夕相伴兩天不到的線粒體，原可以和他一同住進未來的宿舍。現如今，一切都變成一場幻滅。

吳穹緊了緊手臂，把長條形的線粒體緊緊貼在自己胸口，算是臨別之際的最後一絲溫存。以前他不知道，原來線粒體是熱的，而且人類體溫的主要來源就是線粒體。一旦人死了，線粒體也會跟著不工作，人便會慢慢冷下來。

暗夜寂靜，在這間安靜到讓人發瘋的辦公室里，只有吳穹和他的線粒體依偎在沙發上。吳穹在心裡默默懺悔，如果上天能再給他一次機會，讓他的線粒體活下來，以後他一定會悉心呵護這個線粒體，再不會傷害線粒體半分。

牆上的時鐘一分一秒跳動著，吳穹可以感受到死亡的宣判正在向他，向他的線粒體一步步靠近。

線粒體的活動越來越弱，當它拉伸到足夠長的時候，散發著幽藍色微光的線粒體徹底安靜了下來。

這是……死了嗎？吳穹輕輕撫摸著一動不動的線粒體。昨天這個線粒體還是班上最活躍的一隻，因為太過活躍其他同學都不願意去碰它，只有吳穹沒有多想便把他從櫥櫃里抱了出來。

而現在，吳穹眼睜睜看著線粒體耗盡所有活力，終於僵硬在他懷裡，看不出一絲生命跡象。

「對不起……」吳穹低下頭，親親他的線粒體。他設想中的美好未來，還未開始便已化作烏有。

辦公室門被緩緩打開，吳穹抬頭便對上白木天百感交集的眼神。兩人就這樣靜靜看著對方，若不是牆上的時鐘還在走動，兩人的舉動像是時間被定格一樣。

「跟我走。」最終白木天先開口，還是那句話，和昨天他對吳穹說的第一句話一模一樣。

吳穹緩緩起身，像遊魂一樣跟在白木天身後。走廊里安靜得只剩下兩人的腳步聲，一淺一拖沓，似是打擊樂隊新創的葬禮哀樂。

吳穹渾渾噩噩往前走，他只知道跟在白木天身後就對了。至於走了多久，走了多遠，走到哪裡，他是一概不知的。

時間似乎過了很久，兩人似乎走了很多路。終於，白木天的腳步停在一間教室門口。吳穹也跟著停下來，回神一看，是昨天上實驗課的實驗室。

原來，線粒體死了以後是要送回實驗室來的嗎？吳穹眼裡只剩哀傷，生命竟是如此脆弱。

白木天打開實驗室里的燈，只有兩個人的實驗室顯得格外冷清。

按照院長的要求，白木天從櫥櫃里取出營養液。就在這個時候，白木天忍不住說：「從細胞學院退學對你以後發展不會有太大影響。順利的話院長會親手給你寫一封推薦信，推薦你到全球排名前一百的學校繼續學習。」

「哦。」吳穹小聲應一句，還沒正式開學就被勸退，他這是打破學校記錄了嗎？

白木天回頭看一眼吳穹，只一眼他就心軟了。他想起林震，那個比陽光還要燦爛的男孩。如果此時此刻站在白木天身後的人是林震，白木天心中又會有怎樣的想法？

禍兮福兮？福禍相依！

「哎……」白木天難得嘆口氣，他認命地說：「你的線粒體提前分裂，院長要我給你提供蛋白質，讓線粒體完成第一次二分裂。」

「嗯……啊？」吳穹沒太聽明白白木天剛才說了句什麼。

白木天當真不知道院長為什麼非要招吳穹來，而且院長似乎特別器重這個什麼都不懂的人。「把營養液打進線粒體內，跟你打丙酮酸一樣。」

「哦！」吳穹雖然不能完全理解白木天的意思，不過聽起來似乎好像按照白木天說的做能夠救線粒體一條命。吳穹趕緊接過營養液，用液壓槍把營養液打進線粒體內。

突然間，已經靜止不動的線粒體又開始扭動起來。只不過這次線粒體不再往兩邊拉，而是直接從中間一分為二斷成兩節。

細長形的線粒體從中間一斷，出現在吳穹面前的就是兩個橢圓形的線粒體。兩個線粒體一般大小，一般模樣，就連從裡面透出來的幽藍色柔光都是一樣的強度。

所以說，他的線粒體沒有死，而是！分裂了！

吳穹瞬間從極度的絕望躍升至極度的幸福，幸福來得太突然，他還沒有做好準備就已經擁有兩個線粒體。

兩個線粒體都活潑地往吳穹身上蹭。吳穹雖是高興，卻發現吃飽喝足的線粒體太重，一手一個根本抱不起來。

吳穹這回學乖了，他不敢貿然行事，虛心請教白木天：「白師兄，這兩個線粒體我都要帶回招待所去嗎？」

「不用。」白木天恢復了清冷的聲線，「能分裂就說明長好了，放實驗室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