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4章 囑託

完全是出於職業本能，吳穹看到白坤倒地瞬間就衝上去檢查白坤的狀況。

他先把白坤放平躺地上，然後檢查白坤的瞳孔、脈搏、呼吸。

吳穹正檢查著，白木天走上前說：「他肚子上插了胃管，擔心他的胃管會出問題。」

「你怎麼不早說？！」吳穹一把掀開白坤的衣服，白坤的肚子上真的插有一根胃管。吳穹大致檢查了一下說：「是胃管引起的胃潰瘍出血，比較常見的一種副作用。但是吐血的話，出血量會在300毫升以上，這麼大的出血很罕見。」

吳穹當即叫了普外科的醫生來把白坤帶走，幸好這裡是醫院，白坤在發病的第一時間就得到及時搶救。

等吳穹把白坤送走以後，白景天終於有時間問清楚來龍去脈。白景天撐著最後一口氣，他用極度失望的語氣說：「老二，我把小坤還給你，你就是這麼對他的？」

白木天無奈搖了搖頭，他的語氣跟著自責起來：「大哥，其實小坤病了很久了。那天我把他帶回去以後，一開始他還會哭，後來哭著哭著就不哭了。我以為他想開了，沒想到他是自閉了。」

「什麼？」白景天癱睡在床上，他好希望自己能站起來，能抱抱白坤，想安慰一下他可憐的孩子。可是他不能，他現在只有肝腸寸斷伴著老淚縱橫。

白木天的聲音亦是艱難：「小坤不吃東西不喝水，才過了兩天他的身體就熬不住了。我帶他去醫院，醫生唯一能做的就是給他插根胃管。從那天起，他吃的所有食物都是我從胃管里給他打進去的。」

白景天身子很痛，心裡更痛。他一邊哭著一邊問弟弟：「你之前為什麼不告訴我？」

白木天也哭了，哭得特別無奈。「小坤的智商比其他孩子高很多，他想的事情就會比其他孩子深很多。他一直想要你做他爸爸，但是就算我告訴你你也不會做他爸爸的。」

悔恨的淚水一遍遍沖刷著白景天的臉頰，他此生最大的敗筆，便是他親手斷送了白坤的靈魂。他以為他給白坤選擇了一條正確的人生道路，可是在白坤的理解中，白坤成了一隻被父親拋棄的小狗。

白坤的智力比其他孩子高很多倍，他能感受到的痛苦也會比其他孩子深很多倍。如此幼小的孩子如何能承受得住如此劇烈的痛苦，經歷過激烈的痛苦折磨過後，白坤封閉了自己的五感。

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之無味，嗅之不覺，觸髮膚而無痛。白坤將自己的意識徹底封閉了，只有心痛到極致的人才會選擇最絕望的靈魂自殺。

白景天在悔恨中閉上眼睛。過去四年，他的病情逐漸惡化，白坤卻變得越來越懂事。白坤從來沒有嫌棄過白景天，無論是像大樹一樣偉岸的白景天，還是躺在病床上奄奄一息的白景天，白坤都是當做爸爸一樣來愛。

只可惜，白坤一切努力都無法改變白景天的想法，白景天親手在白坤心口插了一刀。白坤想要的從來不是天長地久，活著的爸爸也好，去世的爸爸也罷，只要白景天能給白坤一個名分，白坤便會心滿意足。

只這一個心愿，白景天到死都不肯許給白坤。其實白景天已經改變心意了，可是白坤也已經聽不到了。

白景天用最後的力氣說：「老二，白坤是我的兒子。看在我的面子是，求你以後善待白坤。」

「大哥……」白木天輕輕握住哥哥嚴重變形的手，他不敢太用力，他怕哥哥會疼。「我會對白坤好的，你放心。白坤也是我的兒子，我會像對白宇一樣對白坤好。」

白景天的聲音微弱到了極點：「我的東西都交給律師，律師會告訴你……」

白景天一句話說到一半便沒了後文。白木天低頭看一眼時間，他對已經等在旁邊的幾個護士點了點頭。

院長穿著火紅的嫁衣坐在一旁。起初她臉上一直帶著笑意，直到護士宣布死亡時間的那一刻，淚水才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從她眼睛里落下來。

白木天從一進門就看見院長，但他沒有和院長打招呼。等到護士處理屍體讓家屬迴避時，白木天才和院長走出病房。

白木天對院長的「臨終關懷」半點感激沒有，他冷言冷語道：「院長大人挑得什麼好日子？明知我哥哥今天會死，你還故意穿一身大紅衣裳來添晦氣。」

院長委屈地哭著說：「我這不是來沖喜的嗎？」

「呵！」白木天搖了搖頭，「我哥哥還是個受精卵的時候，他的一生就註定是一場悲劇。那個受精卵還是您老人家親手製造的，要是您老人家還不收手，以後這種悲劇只會越來越多。」

院長沒有反駁白木天的話，因為白景天的悲劇結局真的是因院長而起的。不僅是白景天，還有白坤，還有林震，還有……吳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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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坤緩緩睜開眼睛，隨著視線逐漸清晰，他看到周圍的布置是一間病房。雪白的牆壁，雪白的被子，雪白的床單，就像他的心一樣，空白空白的。

「喂！白傲天！」一隻大腳突然從身後踢了白坤一下。

白坤轉回頭，看見吳穹正坐在床邊一個凳子上。白坤心裡空落落的，他不想和吳穹說話。

吳穹根本不管白坤剛剛大病初癒，他不耐煩地又踢給白坤一腳。「白傲天，你以前不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的嘛？怎麼才是把你的胃切掉三分之二，你就慫成現在這個樣子？」

白坤不知道他的胃被切了三分之二，他只記得他最後見過白景天一次，再之後的他就什麼都不記得了。白景天應該是死了，白坤的天，塌了。

「瞧你這點出息。」吳穹看熱鬧不嫌事大地說，「跟你說個好消息，再跟你說個壞消息。先說好消息吧，好消息就是白景天大哥終於承認他是你爸爸了。誒，你倒是笑一個啊！」

白坤用被子抹掉眼角的淚水，語氣十分幽怨。「他不是我爸爸，我根本沒有爸爸。」

「行吧，那直接跟你說壞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