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字寫得太丑了

這條巷子里一共有五戶人家，牢頭家住在最裡面，單門獨院。進了門，是一道小小的影壁，繞進去便是三間正房，和東西各兩間的廂房。正房和東廂房都是可以住人的，西廂房則是廚房和堆放雜物的屋子。

牢頭家裡只有夫妻二人，三個女兒早就已經嫁了人。東廂房留著，估計也就是女兒回來或者家裡來客人時暫住。裡面除了床鋪、桌椅和幾口儲物的大木頭箱子，再沒別的東西。

正房居中是堂屋，東側是卧房，西屋放了柜子和桌椅，應該是吃飯或是會客的地方。

房前的小院里種了樹，房后還搭了架子，應該是用來種些蔬菜和瓜果的。整座宅院不大，但較普通百姓來說，牢頭家的日子過得還算殷實。

案發現場在堂屋，一進門還能隱約聞到血腥之氣。黃土夯實的地面上有一大片褐色的痕迹，不用看都知道那是血幹了之後留下的。

正面靠牆的位置擺放了供桌，只是上面本來應該端端正正供奉的牌位已經東倒西歪。供桌上有噴濺的血跡，後方的牆面上是「血債血償」四個大字。那字寫得很大，每個字的下方還有多餘的血跡流淌下來，雖然已經不是鮮紅的血色，看起來卻還是讓人頭皮有些發麻。

據帶路的差人說，牢頭的屍體栽倒在供桌前，膝蓋呈彎曲狀，可以看出是跪在那裡，被砍頭之後撲倒的，腦袋就掉在供桌下面。

堂屋正中靠門這一側的房樑上懸著根女人的腰帶，打著死結。差人說，牢頭的妻子被發現時，是正面朝里吊在上面，這樣的角度正好可以俯瞰整個堂屋。

想象一下，上吊而死的女屍，俯瞰著倒在供桌前的無頭男屍，對面的牆上還寫著流血的大字，這個畫面不要太驚悚。

這個年代沒有高科技手段，一切只能憑眼睛去看，里裡外外每個屋子都看過，也沒發現什麼特別之處。

沐九思站在堂屋門口若有所思，張安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屋內：「姑娘，您在想什麼？」

「哦，沒什麼，就是覺得那字寫得太丑了。」沐九思指了指牆上的四個字，字明顯是用死者的血寫上去的，只是那字歪歪扭扭不說，筆劃也不通順流暢，其中還有間斷。

「楚永寧，二十一歲參加科舉，中二甲第十五名。同年放了外任，做了三年的縣令。」張安雖沒明說，但話里的意思卻是不言而喻。

沐九思歪著頭問道：「會不會是故意寫得這麼丑？」她並不覺得這字會是楚永寧的鬼魂寫的，只不過是想進一步得到證實。

「不會。」張安搖了搖頭，「常年寫字，自有一套運筆的習慣，就算是有意掩蓋，也可以從筆鋒中尋出一些蛛絲馬跡，而不是這種毫無章法。」

沐煦陽向他投來的讚許的目光：「難怪張公子得太子殿下賞識，心思竟然如思思一般縝密。」

呃……這到底是在夸人家，還是在誇自己的妹妹？

張安倒是絲毫都不介意，微微一笑：「多謝怡郡王誇獎。」其實在他心裡，沐九思的聰慧是無人能比的。若是沒有她，也許到現在他還在苦苦尋覓未婚妻的下落。儘管他最終沒能與小秋團聚，但至少是為她報了仇。

從牢頭家了來，幾人又去了衙差的家。與牢頭相比，他家的條件差了很多。雖說也是單獨的宅院，卻是十分的簡陋。

黃泥矮房一看就是有年頭了，牆上有多處修補的痕迹。東廂房還稍好些，西廂房已經塌了一半，只剩下一間用來當作了廚房。

堂屋裡一張斑駁得看不出原本顏色的八仙桌，桌沿和地面上同牢頭家一樣，留有大片乾涸了的血跡，只是血跡的面積要更大一些，大門正對著的牆上依舊是觸目驚心的四個用血寫的字。

房樑上吊著女人的腰帶，不過只有一根，另一根是在卧房的門框上。

隨行同來的差人說，兩個女人都是面向屋裡吊著，似乎在看地面上血腥的一幕。

「這家的日子怎麼過成這樣？」沐煦陽頗有些不解，再怎麼說也是在官府里當差的人，家裡還有個已經成年的弟弟，兩個大男人養活一家應該不成問題吧。

差人幾不可聞地嘆了口氣：「鄭權家以前住的地方比這兒可好多了，只是他家這幾年來也不知道倒了什麼霉。先是老娘病了，花了不少錢也沒治好。後來他兒子被人販子拐走了，之後他的婆娘就一直瘋瘋癲癲的。偏偏他弟弟幹活又傷了腿，這家裡本來就沒什麼錢，只能賣了原來的房子，一邊託人找兒子，一邊給他弟弟和婆娘治病。結果這日子也就過得越來越差了。」

嗯，這聽起來也是夠倒霉的。

看過了兩個案發現場，雖然沒有什麼新的發現，但至少有一點可以肯定，這兩起滅門慘案並非楚永寧的鬼魂所為。

正如張安所說，做為一個二甲進士，多年舞文弄墨，就算是再怎麼刻意隱藏，筆鋒當中也會露出端倪。更何況，「血債血償」四個字本就意指楚永寧回來複仇索命，如果真是鬼魂，就更沒有必要藏著掖著了。

看過現場之後，再回過頭去研究卷宗，沐九思幾人發現了一個問題，吳興翰曾說楚永寧有一個女兒，當年尚在襁褓之中。這一點卷宗里也有提到，可也只限於這些，至於這個女孩最終的下落就沒有了。

按說，楚永寧的妻子和母親回鄉，最後不堪其辱而自盡，那麼這個孩子呢？是跟她們一塊死了，還是送給了別人？

「虎毒尚不食子，做為母親怎麼忍心殺死自己的孩子，況且她還是楚永寧唯一的後人。」張安直接脫口而出。他覺得楚永寧的妻子、母親因為被族人和鄉鄰所排斥而選擇自盡，正是因為她們的軟弱和善良，這樣的人無論如何也不會對自己的孩子下死手。

段長風立即提出了異議：「楚永寧被從族譜上除名，他的孩子自然不會有人收留，與其留在世上遭罪，莫不如一家人黃泉路上團聚，相互也有個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