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8章 短暫的對視
可是一個連話還不會說的小娃娃,即便活著也無法提供任何線索。所以村裡人還是一致認為是楚永寧一家的鬼魂回來複仇。為此,村裡還特意請了道士作法,家家戶戶的門上都貼了黃紙符。
「看來這個厲鬼的良心還沒有完全泯滅。」沐煦陽半開玩笑地說道。
沐九思歪著頭,思索片刻,道:「我覺得楚永寧的女兒沒有死,至少在那件事之後沒死。」
「那又怎樣,一個即不知道叫什麼名字,也不知道長什麼樣子的孩子,去哪裡找!」段長風妖孽般的臉上帶著些許疲憊之色,要知道他們已經馬不停蹄地跑了好幾天,他可不想再滿大街找人去。
沐九思噗呲一聲笑了:「知道你累了,段大公子,歇著去吧。」
段長風眉頭蹙得更深了:「歇著?那這事兒就算這麼完了?」
「誰說完了!」沐九思再次為中二少年的智商捉急,「接下來,由張安出面,讓刑部和大理寺將當年與楚永寧案有過接觸的人近幾年的動向都搞清楚,無論死的活的,一律要詳細。」
「是,在下這就去辦。」張安拱了拱手,出去辦事。
段長風依舊不明所以:「死的還查?」
沒等沐九思回答,沐煦陽突然欠起身,隔著桌子湊到他的面前,近距離地打量著他。
段長風被他赤果果的目光看得直發毛,往後退了些許,靠在椅背上:「怡……怡郡王,您這麼看著我作甚?」
見他一幅良家婦女遇到惡霸的驚恐模樣,沐九思憋笑都快憋出內傷了。
沐煦陽終於坐回到椅子上,搖著頭咂舌道:「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常與張安相伴左右,怎麼這腦子還是一點兒都不開竅呢?」
「什麼……意思?」段長風滿臉的疑惑,方才不是在說厲鬼復仇嘛,怎麼又扯到他的身上了?
沐九思拍了拍他的肩,說道:「長風,你別聽我哥亂說,其實張安也只比你聰明那麼一丟丟。」
「哼,不跟你們說了,本公子回去歇著。」段長風將肩上的爪子拍掉,一甩袍袖出了屋子。
沐九思終於忍不住,十分不厚道地哈哈大笑出聲。
……
在等待張安調查的同時,當年的劊子手賀六被人拖拽著帶到了刑部衙門。之所以會是這樣,只因為他常年酗酒,即便是在上午,頭一天喝過酒的他也有些迷迷糊糊的。
在後堂見到他時,沐九思兄妹都不禁皺了皺眉,宿醉的酒味摻雜著酸臭的汗味瀰漫在空氣當中,隔老遠都會讓人覺得呼吸不暢。
沐煦陽讓人把所有的門窗都打開,初春的風帶著些許涼意吹進來,這才將屋裡的怪味沖淡了些。
沐九思不想跟這個醉鬼浪費時間,直接問道:「賀六,你是什麼時候看見楚永寧的鬼魂的?」
賀六本來還帶著幾分醉意,一聽到楚永寧三個字,立即瞪大眼睛,面露驚恐:「都怪我不聽師父的話,不然也不會惹上鬼了!」
「你師父說什麼了?」沐九思不解地問道。難道這裡面還有他師父的事兒?
賀六搖晃著腦袋,似乎很是懊惱:「師父說在行刑的時候,不要去看犯人,尤其是不要看他的眼睛,不然很容易被纏上。」
「你看他了?」這個說法還是頭一次聽說,雖然不知道跟滅門案有沒有關係,沐九思還是比較好奇。
「看了。我往刀上噴酒的時候濺到他身上,他扭頭瞪我,我沒壓住火氣就罵了他兩句。」
沒等沐九思繼續問,賀六絮絮叨叨說了起來。
其實劊子手這個行當講究挺多的,本來乾的就是奪人性命,極損陰德的活兒,所以他們比任何人都要迷信。他們講究「殺人九十九,到時要收手」,認為「殺人過百,斷子絕孫。」但實際上,只要做過這一行,就算沒殺幾個人,一樣會被人所懼怕。因此沒人願意把自家的姑娘嫁給他們,所以好些劊子手都會收養義子或收徒弟來為他們養老送終。
在行刑的時候,會有人問清犯人的姓名以驗明正身,劊子手卻不會與犯人有任何的交流,甚至連正眼也不瞧他們,這是怕犯人死後,被他們的鬼魂勾走。行刑前往刀上噴的酒更是有講究,那不是一般的酒,是專門用來驅鬼,遮擋怨氣的酒,裡面混合了黑狗血或是公雞血,這東西能夠避免鬼魂纏身,即便是冤死的人,到了陰曹地府也不會找劊子手尋仇。
賀六跟著他師父學藝六年,才正式成為一名劊子手。其實殺楚永寧的時候,他做這個行當並不久,這不是他第一次殺人,但卻是他殺的最後一個。只因當時他含了一口混著黑狗血的酒噴到刀上時,楚永寧回頭瞧了他一眼,那時候的賀六年輕氣盛,隨口就喝斥了句:「狗貪官,看什麼看!」
就因為這句話,激怒了楚永寧,他雖然沒有回嘴,卻是狠狠瞪了賀六一眼,那眼神中充滿了嫌惡與怨恨。
賀六這才想起師父曾說過的話,心裡不由得犯膈應。可話已出口,再沒有收回的道理,咬著牙砍下了楚永寧的人頭。
短暫的對視卻是致命的,那天之後,他連著幾天做惡夢,夢裡不僅是楚永寧,還有好些提著腦袋的人,一個個鮮血淋淋的,好不嚇人。就因為這個,他大病了一場。病好后,他把這活兒給辭了,改行開了間肉鋪。
衙門給劊子手的傭金不低,他們還有掙外快的機會。比如一個犯人即將被斬首,犯人家屬為了讓自己的親人少受點罪,會給劊子手塞紅包,讓他們給個痛快的。另外在行刑之後還會請他們幫忙把屍首的頭縫回去,以求留個全屍,這又是一筆不小的收入。
賀六雖然沒幹幾年,但也攢了些錢,開了肉鋪之後,還剩下不少的積蓄,除了還沒討到媳婦之外,日子過得也算是不錯。
他以為自己的下半輩子就這麼混過去了,誰成想,去年冬天的一個晚上,他在街上買了點兒吃食,又燙了酒,自己在家裡喝著。到了入夜時分,他喝得正是興起,就聽屋外有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