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容涵

第26章 容涵

回宮的路上,玉煙染特意挑了一條僻靜的宮道,放眼一望空空曠曠,四下無人。

主僕兩人悄聲交談:「那個蓮蓉就是玫九的結拜姐妹?」

「是,公主,就是她,差不多就是在四皇子病的時候,她被淑妃派去服侍了四皇子。」

「蓮蓉應該是知道些什麼,我提起玫九的死時,她的反應很不自然,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是為好姐妹傷心,倒像是做過什麼虧心事一樣。」

「公主的意思是……蓮蓉與玫九的死有關係?」雲夢心中一驚,下意識捂住了嘴。

玫九被當做掩蓋真相的工具慘死,與她關係親密的蓮蓉不情願地服侍四皇子,然後四皇子病了一月有餘卻並不見好,這些會是巧合么?

難道說,真相是他們是想謀害四皇子玉容淵?

玉煙染突然停下,被自己的念頭嚇了一跳,但除此以外,她實在想不到還有什麼事是必須用私通這種嚴重的罪名來掩蓋的。

「公主?」

「沒事。」她接著走,也順著想。

看蓮蓉的反應,興許四皇子一病不起的癥結就在那只有他能喝到的明前龍井上,那麼她應該把玉容淵送的那一小包拿去太醫院找太醫瞧瞧。

可是這樣豈不太明顯了?她略一思索就能懷疑到,想出那麼惡毒的方法隱藏真相的幕後兇手會考慮不到?

所以幕後兇手是誰?霖華宮的楊淑媛嗎?她為什麼要害玉容淵?

玉煙染的腦子很亂,她雖然能讓六宮禮讓,又很招皇子公主喜歡,可對玉兮捷的妃嬪,她一向疏遠,也不了解——當然這都是因為她從前覺得沒有必要和她們搞好關係。

哎,又是自己盲目自大的錯。

「公主?」

「嗯?」玉煙染回過神來,環視一下周圍,皺著眉問:「雲夢,你把我領這做什麼?」

「公主,是您自己走過來的。」雲夢無奈地提醒她。

「哦,是么?」玉煙染摸摸鼻子。這是皇宮西面一個僻靜的角落,面前是一片曠闊的草地,再遠的地方是一片很大的假山群,兩側疏竹掩映,很有野趣。

玉煙染小時候就很喜歡過來,每次被燭夜罰過,都會跑來生一回悶氣,然後心情就會慢慢變好。

「哎呀,燭夜姑姑被我送去了皇陵,總算不用再挨她的教訓,我也不用沒事偷偷躲在這裡生悶氣啦!」玉煙染誇張地張開手臂舒展身體,暫時放下四皇子的事,放鬆地呼出一口氣,喜滋滋地笑。

「公主?」

「雲夢,你說我小時候怎麼就那麼害怕燭夜姑姑呢?自從她罰我在靜室坐了一整夜以後,每次我看見她都有些底氣不足,可我明明是靖國最受寵愛的公主啊!」她自己閉著眼,背著手,深以為然地嘀咕著。

「公主……」

「那時候,還是太子的皇兄要讓著我,還是太子妃的皇后要讓著我,連皇長孫也沒有我得父皇的寵愛,你說,整個皇宮都說我是最刁蠻任性的公主,可我居然還會畏懼燭夜!嘿嘿,想想真是奇怪。」

「公主!」

「你總叫我幹什麼?」玉煙染還沉浸在自言自語里,可她這一轉身,立刻就僵在了原地。

雲夢站在她身後不遠的地方,正滿臉無奈焦急地看著她,沖她擠眉弄眼,好像在對她說:「公主,不是我沒叫您,是您沒聽……」

玉煙染默默收下了她的腹議,抬起眼眸望向她身後站著的另一個人。

來人身穿綉著金線的蟒紋錦緞廣袖長衫,玄色的長袍襯得他身形筆挺,膚色如玉。

他長得很高,身形有些消瘦,沒有束起的長發、廣袖和他的身體都好像在隨風搖擺,看起來有些孱弱和孤請。

他站在一地芳菲中,那雙精緻絕倫的眼瞳里卻好像冰著積雪,讓人看不清眼神深處。

玉煙染望著那張和皇兄酷似,卻更加年輕,也更蒼白的面孔,心中嘆息,怎麼就遇上他了呢?而且還剛好在這裡!

這次回宮來,她不懼皇兄的試探、不畏太后皇后的佛口蛇心,但面對皇長子玉容涵,她心裡卻有點瑟縮之意。

原因無他:五歲那年的端午,她和柔霞就在這裡放風箏,那風箏斷了線掉到了遠處的假山頂上,正好被躲在那裡的玉容涵撿到。後來玉容涵的奶娘趕到,以為那風箏是他的,一番嚴厲告誡后將那風箏摔壞了,等知道那風箏是她的也不道歉,還端著架子斥責她和柔霞沒有公主的樣子。

玉煙染覺得這奶娘太猖狂,竟敢訓誡主子,二話沒說賞了那奶娘二十個板子,差點把人打死!

直到最近她才意識到這樁年幼的往事有多荒唐。

她差點杖斃了皇長孫的奶娘!

雖然杖斃一個宮女對深受皇寵的她來說不算什麼,但有句話叫:打狗還得看主人。縱然那奶娘是個欺主的刁奴,可自己下狠手懲戒,根本就是沒把玉容涵這個皇長孫看在眼裡,讓他平白被後宮恥笑。

玉容涵當時七歲,和現在的玉容淵一樣大,正是心思敏感的時候,被她這般公然下了面子,不記恨她才怪了。

如今又是在同一個地方,他也一定想到這件事了吧?

玉容涵沒容她想更多的了,他走上前,略微低頭打量她一遍,用能冰住風凍住雪的聲音和她打招呼:「九公主。」

玉煙染也穩了穩心思,面無表情,淡淡回了禮:「大殿下。」

兩人視線相對,卻誰也不說話,雲夢站在一旁屏聲斂氣,盡量降低存在感。

還是玉煙染輕咳了一下,問道:「大殿下剛從芒山書院回來吧,一路辛苦了。」

「嗯。」玉容涵從喉嚨間擠出一個音,被大霧瀰漫的雙眼看不出情緒。

「大殿下雖然在今日趕了回來,可還是錯過了六皇姐的回門呢。啊,不過六皇姐給的禮物應該都送到你宮裡了。」

「嗯。」

玉煙染:「……」

玉兮捷他們一家都很團結,每一個都一副不願跟自己多說一句話的樣子。

於是她準備告辭:「本宮要回宮了,大殿下請自便。」

就在他們擦肩而過時,他忽然開口。

「你做的那些剪紙小像里,可有我的?」玉容涵的聲音像是天山上流下的雪水,清冷孤絕。

玉煙染頓了腳步,「啊?有的,應該在皇嫂那裡。」

「是嗎?多謝。」

「不謝。」

這就是他們姑侄間最普通的對話了。玉容涵從不稱呼她姑母,玉煙染每次也只淡淡回一句。

好在,玉容涵把他對她的不喜、不滿都表現在行為舉止里,這樣讓玉煙染覺得很踏實,也不必費心力應付他;不像二皇子玉容灝,明明與她沒什麼親人間的溫情,還每次彬彬有禮地喊她九姑母,讓她不得不絞盡腦汁地想出些應付他的話,擺出個長輩的慈愛表情來。

她匆匆告辭,回了趟寢宮,換了衣裳,收拾了一下心情,往留芳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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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煙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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