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開刀
翌日，玉煙染起了個早，由弦月等人服侍著換上綉著出水芙蓉，勾著金線的絲履，穿著月白色綉紅梅吐萼花紋的羅綢襦裙，紅梅的花蕊用金線點綴，搭一件墜地的石榴紅暗紋直領對襟廣袖長衣，臂彎上挽著薄如蟬翼的披帛，一直垂到腳背。
烏黑的長發用點金蝴蝶步搖壓著，眉尾用螺子黛輕輕上挑，眉心用硃砂點出一朵芙蓉，顯得整個人神采奕奕，頗有凌人之氣。
玉煙染起身走了走，通身的金線讓她在殿內也如寶石一樣耀眼，更別提走在外面了。
「不錯，雲夢洞庭，你們倆都跟我走吧。」玉煙染看了看自己，很是滿意。
「公主，您讓奴婢也跟著吧。」弦月面色有些憂慮，她實在擔心玉煙染做事衝動，失了分寸。
「弦月姑姑還是別去了。」玉煙染調皮地眨了眨眼，「我是要去找別人麻煩的，姑姑一向心地善良，待人寬和，和我們三人』刁奴惡主』的形像不符，別人見了不害怕，豈不是沒了效果？」
雲夢和洞庭噗嗤一樂，雲夢嘴皮子利索，佯裝扁嘴道：「原來在公主心裡，我和姐姐天生就像那仗勢欺人的惡奴。」
玉煙染也不在意她說話沒大沒小，伸手指著自己道：「那你們家公主我就是個蠻橫不講道理的惡主，你們也不虧。」
收拾停當后，「刁奴惡主」三人組愉快地出了鍾靈宮。
玉煙染微抬下巴，走路端正，目不斜視地走在清早人來人往的宮道上，一路上宮女太監各個都得彎身向她行禮。她身上若隱若現的金色光芒在清晨的空氣里，將她纖長的身形襯得愈發高大端莊。
她這般高調，正給了路旁的宮女們竊竊私語的話題。
「柔緲公主這一大早要去哪啊？穿得這般華麗，是要去給太后請安么？」
「太后正病著，公主怎會穿成這樣去請安。」
「看公主的樣子，似乎……心情不大好呢。」另一個小心地論道著。
「公主急匆匆的，像是……要去找誰的晦氣，這可真是要命了。」
「姐姐這話怎麼說？」
「伊才人那事兒你們忘了？當初伊才人可是公主偶然碰上的，結果惹火了公主下場如何你們也看到了，現在居然有人惹得公主一大早就發怒，你們說，那還了得？」
兩個小宮女默默打了個寒戰。
「公主那般尊貴，還有人敢惹怒公主啊？」
「你們剛進宮不知道，公主以前是很風光，但她去年離宮時，宮裡好多人落井下石，沒少讓她吃虧，依我看柔緲公主這是緩過了乏，親自上門找這些人算賬去了。」
「那姐姐知道都是些什麼人么？會不會波及到我們啊。」
「我哪知道啊，」那大些的宮女默默翻了個白眼，「咱們沒淌過這渾水，只管看熱鬧就好了，你們趕緊幹活去，別在這杵著。」
她又往後看了看，默默嘀咕著：「我怎麼看著公主往六局的方向去了。」
此時看上去盛氣凌人的玉煙染就站在尚食局的殿外，進進出出的女官瞧見了，都趕忙行禮，然後沿著牆根默默溜走，生怕被她周身浮動的不詳氣息波及。
玉煙染也不著急，一言不發地站在殿外，等著小宮女進去通稟。
很快，尚食局的魏尚宮就匆匆迎了出來。
那是個個子不高，身材有些臃腫的女人，濃妝艷抹的，身上穿著極艷麗的綾羅，但因為過於濃艷，讓她看上去很油膩粗俗。
魏尚宮瞧見玉煙染，心裡咯噔一下，趕緊迎上去。
「哎呦，今兒刮的什麼風，竟能一大早把柔緲公主吹來，真是讓奴婢受寵若驚啊！」
「許是本宮確實嚇到了魏尚宮，讓魏尚宮把規矩都嚇忘了。」玉煙染撇撇嘴，沒拿正眼看她。
人來人往的，玉煙染的聲音清脆若鶯啼，卻讓素來高高在上的魏尚宮顏面掃地。
魏尚宮頓感尷尬，只得退後一步，不情願地行禮：「給柔緲公主請安。」
「嗯，起來吧。」玉煙染抬腳就往殿內走。
魏尚宮由小宮女扶起來，盯著玉煙染的背影，腦子轉得飛快。柔緲公主消停了這些日子，終於在今日來找她晦氣了？她是打算開始收拾六局的人，從尚食局開刀？
她那遍是油脂的臉上扯起冷笑，眼中是濃濃的諷刺。
以為她軟弱好欺負么？她可是皇後娘娘親自提拔上來的尚宮，還能懼怕她一個沒有倚仗的公主不成！
她頓時來了底氣，整整衣裙，跟了進去。
玉煙染進了內殿，卻沒立馬坐下，她略微沉著臉，背著手，看起來和一年前一樣姿態傲慢，只是身上更多了一份威懾，讓人無端畏懼。
「你們這些宮人，沒看到公主進來么？還不趕緊搬椅子過來請公主坐！」雲夢抬高了音調，呵斥著正不知所措的宮女。
魏尚宮從後面上來，給自己的心腹一個眼神，那宮女立刻就出去了，她再轉過來時笑盈盈的，像換了一張臉，「奴婢這兒的宮人哪能和鍾靈宮的比，公主別嫌棄她們粗笨，公主請坐。」
「不知公主今日大駕光臨尚食局，有何指教？」
玉煙染突然甜甜一笑，「也沒什麼，只是想讓魏尚宮幫我一個忙而已。」
魏尚宮看到這一抹嬌比桃花，艷似朝霞，又清新脫俗的笑容，一時有些失神，等反應過來，全身流遍寒意，心中警鈴大震。
她勉強笑笑，「公主說笑了，奴婢身份卑微，哪能幫上公主什麼忙。」
「魏尚宮聽都沒聽是什麼事就想拒絕，莫不是瞧著本宮前幾天讓皇後娘娘不高興了，所以不肯幫本宮？」玉煙染頓時委屈起來，小臉一垮，泫然欲泣。
魏尚宮何曾在玉煙染臉上見過如此生動多變又複雜的表情，當下又愣了愣，慌張地站起來，隨後才猛地發現玉煙染話里給她下的套。
照她的意思，若是自己再一味拒絕，就是因為皇后對公主不滿，授意了自己拒絕公主。
這流言若是傳出去，宮裡不僅要罵她是皇后的狗，還得牽連皇后被指責不夠大度賢淑。最近的流言本就對皇后不利，若是因為自己再讓皇后捲入流言，皇後娘娘肯定不會放過自己。
這丫頭真是比從前機靈了，她心裡暗嘆，也更警覺，她趕緊道：「公主請直接吩咐，若是奴婢能辦，奴婢不會推辭。」
「好說，」玉煙染一秒轉了笑臉，滿足地道：「本宮也不會拿魏尚宮辦不到的事兒來為難你呀，魏尚宮說是不是？」
魏尚宮深覺得玉煙染每說一句都在給她挖一個坑，目的就是讓自己答應她的要求。
她深吸一口氣，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眼中卻沒了笑意，「但憑公主吩咐。」
「嗯，本宮想跟你要個宮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