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3章 進或退為一人
關外廣袤荒蕪的草原之上,蒼穹之下,放眼望去一片蒼茫。只有成行的大雁會留下讓人駐足觀望的影子。
湛藍如洗的晴空下,碧綠草野之間,一片陣勢龐大的軍隊正從遠處徐徐而來,他們的鐵騎和軍靴落地時發出聲聲巨大悶響,驚跑了在附近洞穴中居住的野兔。
隊伍雖然是整齊的,可細看還是能辨別出差異,比如有人嚴陣以待,有人沉靜柔和,有人弔兒郎當,而要說弔兒郎當,自然以前排中的一個最不像話。
陶礫嘴裡叼著一根毛毛狗,皺著眉頭,第三百遍對為首那人央道:「白兄,咱歇歇行嗎?我的腰都快斷了!」
「這是你第三百次說腰快斷了,不過依我看,它還會好好長在你身上,不會斷的。」
「我說白兄,你做了國主之後可越發伶牙俐齒了,你的朝臣說得過你么?「
西苗的一些將領跟在後頭,一起皺著眉頭瞪他。
「王上,您可少說兩句呦。」他的跟班往那邊看了一眼,小聲道。
「怕什麼,孤王與白兄在同一處地方住過多年,感情好得沒的說,像這種調侃以前常說呢,他們才是少見多怪。」陶礫不僅沒小聲,反而挑釁般看了那些人一眼,又皺著眉頭轉向白弋。
白弋回過頭掃他一眼,淡淡道:「是嗎?一會兒翁譽就來了,你跟他套近乎去吧。」
他話音落下不久,從後頭奔上前一匹白馬,馬上端坐著一個溫潤俊朗的男子,面目柔和的同時卻帶著一股生人勿近的氣魄。
翁譽見到白弋,拱手與他打了招呼:「白兄,我來遲了。」
「不妨事,再走約莫拍一個時辰就能到崇關了,從崇關北去,可一路通往元京。」
陶礫看見翁譽,撇撇嘴,「我當是誰,原來是你啊,丘鹿國主。」
翁譽朝他友善一笑,關切地問:「月氏國主,昨夜睡得可好?看你這氣色,想必累壞了吧?要不你略歇歇,之後再慢慢來追我們?」
陶礫立刻道:「誰說我累了?不就是還有一個時辰,孤王再騎兩個時辰也不怕!」他說罷為了讓人信服,一抖韁繩率先跑出去老遠,身後的月氏將領想跟上不是,不跟上不是,最後還是白弋開口,讓兩個人跟上去。
「還是老樣子。」他輕嘆了嘆,翁譽扭頭看看他,但笑不語,兩人彷彿同時想到在元京的那些歲月,一時間感慨萬分。
「也就陶礫會對你全然不計前嫌,換做是我,我說不定可會殺了你。」白弋道。
翁譽卻只淺淡一笑,「白兄說的是,但我想我與白兄也不會到那個地步的。」
當初他為了寧王,在長公主府上打探消息、調撥湛王和長公主的關係,又嫁禍給陶礫,險些毒死他,這些事後來陶礫都知道了,可這一次五個屬國一起行動時,白弋告訴陶礫翁譽會來,陶礫卻只是說了幾句抱怨的話,兩人見面時還跟從前一樣,彷彿之前的恩怨都不存在。
「柔霞長公主可好?」
「謝白兄關心,她吃了你送來的安胎藥,已經不害喜了。」
白弋點點頭,跟翁譽往前走出了一段,跟後面的軍隊拉開距離,低聲道:「大長公主回來了,我今日收到了她的來信,她請我們撤兵。」
翁譽的神色微微凝重,問:「你確定是大長公主親筆所寫?」
「是。」白弋點頭,半晌又加了一句,「她在信末寫了些從前我們一起照顧小貓時的事,那些細節如果不是她本人根本不可能知道。」
翁譽道:「所以呢?你要撤兵?」
白弋看他一眼,「我出兵就是為了逼皇上放過她,既然她已經離開皇宮自由行事了,再出兵會給她添麻煩。你怎麼看?」
翁譽沉吟一下,「我可能會帶兵繼續走。」
「為何?」白弋有些驚詫。
翁譽看了一眼前頭的陶礫,道:「你知道當初請我們出兵的不是大長公主,而是湛王吧,我我不知道他具體有什麼打算,但是我承他一個人情,這件事我就得聽他的,如果他要我繼續出兵,即便大長公主已經回來了,我也不能走人。」
「那樣的話,你可要自己帶人去元京了。」
翁譽勾出一抹笑意,「所以我在後頭截了各位的去路,還請你們隨我同去。」
白弋冷冷瞥他一眼,「你最好別開玩笑。」
「當然。」
白弋剛要說話,晴朗無雲的藍天之上一陣清嘯響徹雲霄,眾人抬頭望去,一隻黑羽雄鷹在頭頂盤旋,滑翔了一會兒才減速飛下,就落在翁譽的手臂上。
什麼消息需要飛鷹傳書?翁譽臉色有些凝重,也不顧白弋就在旁邊,從鷹腿上解下信就展開。
看了幾行,他鬆了一口氣,還好不是柔霞有事。
「是攝政王的信。」他都看完后抬頭對白弋笑了笑,「他說計劃有變,我們可以宣布撤兵了。」
「他的親筆信?」白弋問。
「是,是用他從前的筆跡所寫。」翁譽嘆了口氣,「總素不用得罪白兄你們了,小王心裡好生緊張呢。」
白弋沒說話,轉身吩咐道:「去把月氏國主追回來吧,傳令下去,原地休息。」
——
西羅,皇宮。
「可惡!北晉居然出爾反爾,蕭玥是覺得我西羅無人嗎?他竟敢耍弄朕!」葉銘一掌拍在白玉桌上,原本清俊的臉上都是猙獰的神色。
「陛下請息怒......」
「去問北晉的使者,他們憑什麼要求我西羅撤兵?堂堂攝政王,說話竟能出爾反爾嗎?」
回話的太監畏畏縮縮,吞吞吐吐,慢慢道:「回陛下,北晉使者說,是我們西羅言而無信在先。」
葉銘:「........」
「皇帝陛下,」一個頗為幹練的官員被請了進來,淡淡道:「請允許下官代我們攝政王向您問好。先前殿下與陛下的交易是,您要將靖國的大長公主全須全尾送到我家殿下手上,然後宣布將她以西羅公主的身份嫁過來,可陛下並未履行承諾,您說大長公主墜崖身亡,企圖挑起靖國和北晉的戰事,最後竟然讓大長公主重新出現在朝堂之上,實在有違殿下的本意,我家殿下認為您並不是誠心要與他合作。」
葉銘咬牙切齒,他終於猜到了蕭玄澤的真實意圖。原來他一早就猜到自己不會留下活口,還故意引導自己把大長公主推下山崖,這樣他就可以理所當然與西羅翻臉,他可真夠陰險的!
自己想要算計他跟靖國翻臉,他卻不動聲色將大長公主的死推給自己!早知如此,當初就該把玉煙染掐死,或者不聽他的去那座該死的無緣峰!
眼下聽說大長公主回去后,屬國紛紛表示要退兵,而蕭玥卻揚言要討伐西羅,自己若再不從靖國撤兵,就要被攻入老家了,好一招圍魏救趙。
——
北晉,攝政王府。
「殿下,翁譽殿下和白弋殿下都來了信,說他們已經讓大部隊回去了,他們會帶著一些輕騎兵去元京,看一看大長公主,讓您放心。」無涯進來回稟。
書房中那人沒說話,只淡淡嗯了一聲。「西羅呢?」
「西羅還在邊境線上,但是信件來時還沒有跟靖國起衝突。」
「咱們的大軍出去一次卻無功而返,跟朝臣們說不過去,就順路去西羅威懾威懾他們吧。」
「是,屬下明白。」
「對了,奇風在何處?」蕭玄澤忽然問。
「奇風?他好像跟著秦師爺出去了。」
「無涯,你暗中去調查一下奇風,問問他身邊的人,他在靖國時可曾來過元京,可曾私下做過多餘的事。」
無涯心中驚訝,莫非奇風背著殿下做過什麼?可他沒問,領命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