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0章 說通容涵心事
玉煙染有一絲愣神,柔佳竟然死了?
「她......之前沒有請求回來嗎?」以柔佳的性格,怎麼會甘願病死在皇陵?如果說之前是不願向皇兄低頭,可玉容涵繼位,她為何也不奏請回元京。
玉容涵沒有接話,也沒有看她。
玉煙染一下子想明白了,玉容涵心悅於她,當初柔佳那麼對待過她,他必是耿耿於懷,所以就算柔佳曾經上過摺子,他也不讓她回來。
按照趙芊雪所言,他能為了她給太後娘娘下毒,那教訓教訓柔佳於他而言也不是什麼大事,莫非柔佳的死......玉煙染忍不住懷疑地掃了他兩眼。
玉容涵感覺到了她的目光,挪開眼,冷冷道:「朕沒有刻意為難她,她就是病逝的。」
玉煙染聞言連忙點頭,「皇陵苦寒,五皇姐嬌生慣養多年,住不慣也是有的。」
「她這一死.....依你看朕是將她就近葬入皇陵好,還是葬入鎮國公府好?」
「駙馬可有何話說?」她想了想問。
「朕剛叫了張岐來問,他哭著求朕將柔佳長公主葬入鎮國公府的家墓中。」玉容涵想起當時的情形也有些感慨。
柔佳活著的時候,人人都知她囂張跋扈,將駙馬看得死死的,兩人之間似乎並不恩愛,可沒想到,柔佳觸怒先帝被貶去皇陵后,張岐不僅經常去看她,盡量安排好她的生活,還願把她的屍首接回來和葬,一般男子可做不到這一點。
生不能同衾,但求死能同穴。張岐當時便是這麼說的。
「那皇上不想把她送回來嗎?」玉煙染覷著他的臉色問。
玉容涵看她一眼,良久后道:「朕問你呢,你若同意,便讓她回來吧。」
「......」這事竟成了她做主,柔佳若是知道想必會氣活過來,玉煙染福了福身,道:「多謝皇上信任,臣以為,先帝未曾讓他們二人和離,五皇姐就還是鎮國公府的媳婦,入他家的家墓也是理所應當。」
「既然如此,那就依你說的辦吧。」
「是,皇上英明,如果沒什麼事,臣便告退了。」她轉身欲走。
「站住。」玉容涵忽然抬起頭,眼底閃過複雜的光。
玉煙染轉過身,平靜地注視他,她眼底過於清澈冷靜,他灼灼的目光逐漸無地自容,最後不得不移開視線。
「皇上,您還有心事。」她輕輕道。
玉容涵背過身,拳頭緊了鬆鬆了緊,半晌后才艱難地問:「你為何......你連跟我多說一句話也不肯嗎?」他的聲音冷冽,可聲線中的顫抖已經暴露了他心裡的恐慌。
「並不是,皇上,」玉煙染輕聲道:「只是我這人無情慣了,皇上不想說的事,臣不願多言。」
「......倘若朕想說呢?」
「那臣便洗耳恭聽。「她立刻道:」我很早便想說了,如果你想得到一個人的好意,光冷言冷語是不行的,容涵,這麼多年以來,我一直以為你很厭惡我,我現在能明白這是你對我的一種保護,我也能明白這些年你將自己偽裝得冷冰冰不近人情有多辛苦、你一路走來受了多少委屈。如今你不需要這樣壓抑自己了,你可以坦蕩表達你的好意,你也是尋常人,需要以真心換真心。」
玉容涵屛住呼吸,好像一動眼淚就要從眼睛里掉出來。真心,他為了在宮中夾縫下生存、為了皇位、為了各種各樣的目的,早就將真心摘去丟到角落不知所蹤了。
從沒人說他這樣有什麼不對,母后只教他如何討好父皇、師父教他隱藏自己,不叫人輕易看透,只有她,會跟自己說以真心換真心這種話,只有她會讓自己不要壓抑,別再委屈。
他如何能不把她當作救贖呢?她就像是發光的螢火蟲,一直在眼前飛舞,看看她,有時候就會讓他忘了黑暗中有多可怕。
玉煙染嘆了嘆,他睿智聰明,可於感情是真的一竅不通呀。這些年僅憑心中所想默默觀察她、猜測她,便以為足夠了解她,結果到頭來失望而歸。
因為他臆想出來的根本就不是她,如果這些年中他能大大方方與她接觸,坦蕩地面對這份感情,而不是在黑暗中茫然摸索,也許就會發現,自己與他所想其實相距甚遠,也就會發現,他心中能支撐他走下去的人不是她,也不該是她。
「容涵,」她輕柔地喚他的名字,像是從前對玉容淵,現在對玉華芝那般,柔聲道:「一個人,在想對另一個人好的時候,都該誠懇地表達善意,這與身份無關,每個得到幸福的人都是這樣做的,比如逸王、比如八皇姐,甚至幡然悔悟的張岐,還有許多你不知道的人。你不必把自己藏得那麼深,你可以試一試,倘若坦誠一些,別人就會知道你想要什麼,你才會得到你所想的,明白嗎?」
「那麼,」玉容涵轉過身,再次直視她,冰冷如落霜的眼眸中帶著氤氳濕氣,許久他才輕輕道:「那麼.....你可不可以不要對我這麼冷漠......姑母。」他輕輕哼出了最後兩個字。
玉煙染暗自驚訝,印象中,他還是第一次叫自己姑母!她也第一次遲鈍地想到,原來他從不喚自己姑母並不是厭惡自己,而是心裡藏著不能言的感情。
而如今,他這般稱呼她,是不是也代表著,他已經能夠正視這段扭曲的心意,終於肯正視與她的關係了?
她發自內心笑了笑,這笑中帶著些許欣慰,讓她看上去竟頗為老成。
「你去吧,朕要一個人歇一歇。」玉容涵忽然擺擺手,轉身往裡屋走了。
「是,臣去見見安王殿下。」
——
從太極宮出來,她只覺得神清氣爽,玉容涵的心事一解決,她在元京當真再沒有任何威脅,往後才真正是一帆風順的日子,等到事態安穩一些,過個三五年,她求去北晉時,玉容涵也不會抓著不放了。
真好,事情總算要往她希望的方向發展了。
吳依寧聽說玉煙染要來,早早等在屋外,和以前一樣把她讓進屋。
吳依寧曾經幫著皇上騙玉煙染進宮,自知愧疚無地自容,因此一直不敢再去見她,如今兩人對坐著,吳依寧的神色也拘謹。
「都下去吧,本宮和寧妃說說話。」玉煙染吩咐宮人。
吳依寧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上。
「你怎的一句話也不同我說?可是還在惱我那日在鍾靈宮說重了話?」
「不,是我......對不起大長公主。」吳依寧又低了低頭。
玉煙染嘆了嘆,「我在這座宮裡長大,我知道你有你的難處,這不能怪你,是我當時太心急了,你別當真。」
吳依寧抹了一把眼淚,搖頭道:「是嬪妾迷了心竅,才做下那種糊塗事,還好大長公主吉人自有天相,若是皇上果真.....」若是果真執意立玉煙染為妃,她非死不可。
「罷了,都是糊塗賬,別算了,我來瞧你,是想讓你別把這事記得那麼牢靠,如今新后剛剛冊立,你有時間,不如多去走動走動。」
吳依寧瞧瞧她,最後還是沒忍住,問道:「她是承恩侯府的出身,您為何要扶持她做皇后?」
「因為我沒有更好的人選了,你的身份不夠,依寧。」玉煙染直視她,坦蕩直言。
吳依寧的目光黯淡了一瞬,但也只是一瞬。「這我知道,我是罪臣之女,能蒙皇恩生下安王已經是累世積的福分,我支只願安王平安長大就好。」
玉煙染點點頭,「新后與她姐姐性子不同,那孩子的心胸更加豁達,她是個聰明人,不會為難於你和安王,你只管敬著她就是。」
「大長公主看上的人,自然是不差的。」吳依寧深以為然道。
玉煙染笑了笑,抱過玉華芝逗弄起來,笑道:「瞧瞧,你母妃真不害臊,誇起自己來一點也不嘴軟哩!」
「大長公主!」
屋裡笑作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