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章 身鍍繁華心鍍爾，已褪纖塵挽君行（一）

天裕九年，元京。

「蕭瀧，你快回來，別靠水塘太近！」一道稚嫩聲音從後頭傳來，緊接著又跟了無數雜聲。

「安王殿下慢些！小世子慢些！」

玉華芝朝前頭跑了兩步，拄著腿喘氣，不滿道：「你聽到了沒有，蕭瀧！」

「聽見啦！」跟他聲音相對，前頭傳來一個更稚嫩，但一聽就很敷衍的聲音。

一個模樣精緻的孩子回過頭來，圓潤的臉蛋很招人喜愛，卻微微皺眉，個頭不大，氣勢倒是絲毫不輸。

「說多少次了，你要叫本世子為表叔，知道嗎？」他仰頭看面前比他還高兩個腦袋的玉華芝。

玉華芝上下打量他，不服氣道：「就你這個小不點？你憑什麼？」

「母親說，你父皇要喚我表弟，按照.......輩，對，輩分，你就該叫我表叔。」蕭瀧一本正經將聽來的學給玉華芝聽。

這些玉華芝當然在啟智殿上學過，可讓他叫一個小不點為表叔，他還是不大情願，當即背過身去，留給蕭瀧一個生氣的背影。

蕭瀧想了想，道：「好吧，我們暫且不說這個，華芝，屋裡太悶了，我們去別處玩吧，他四下環視著。」

玉華芝氣鼓鼓的不想理他，可又想起母妃千叮嚀萬囑咐千萬不能讓這小不點有一丁點閃失，自己只得跟著他，於是他背過身問：「那你想玩什麼去？」

蕭瀧轉了轉眼珠，把他拉過來，非要湊到他耳朵邊上說。

「好事呢，你到底要不要聽？」

「什麼好事？」

蕭瀧道：「我聽說北晉專程送了一幅畫給皇上，我們去看看吧！」

玉華芝張著眼睛驚訝道：「你想偷溜去太極宮看？再說你怎的知道？」

「我今早同姐姐進宮時，剛好瞧見北晉使者，我聽姐姐問了他們，華芝，我們去看看吧！」蕭瀧拉著的袖子仰頭央求道。

玉華芝低頭看看，有點心軟，心道這小子慣會撒嬌。

「行行行，咱們現在就去吧。」

兩人為了掩人耳目，一路躲躲藏藏，趁這會兒沒什麼人，從正門走進太極宮。

因著兩人身份特別，太極宮尋常的宮人見到他們也不覺奇怪，行了禮就從旁邊經過。

兩個孩子一本正經溜到後殿的後門處，此時玉容涵在前頭殿上召集大臣商談國事，許懷升只安排了兩個宮人跟著他們，被他們輕易就打發了。

「應該就在書齋裡頭。」蕭瀧扒著門框，向里張望，玉華芝緊張地到處看，一言不發直吞口水。

「快進來！」蕭瀧說罷和玉華芝往門裡鑽。

「你們倆在此處做什麼？」身後忽然一道沉穩清澈的聲音，略微疑惑。

兩個心懷不軌的傢伙同時一頓，心中頓感不妙，拔腿就想跑。

玉容溪嘆了口氣，轉身一左一右把兩人撈回來，肅聲問：「還沒回我的話呢，華芝，你的規矩就是這樣學的？」

玉華芝心裡無奈，明明是那小不點的餿主意，他低頭拱手道：「皇叔，我們只是......路過此處。」

「路過？路過還要進皇兄的書齋瞧瞧？」玉容溪端詳兩人，又問：「到底來做什麼的？」

蕭瀧忽然邁開小腿，拉著玉容溪將他扯進屋內，玉容溪生怕傷到他，不敢使力抗拒，於是玉華芝跟在後頭把門一關，三人就進了書齋中。

蕭瀧把對玉華芝的說辭又說了一遍。

「皇上的東西也敢偷著瞧，我看你們倆可真是膽大包天得緊！」玉容溪瞪著兩人。

「來都來了，看一眼再走嘛，一幅畫而已，怎麼不能瞧呢？」蕭瀧偏著頭問，顯得費解。

玉容溪被他倆拉下水原本該阻止的，可蕭瀧一向固執，想做的事定要做到，他略微一想，不如快點給他倆瞧一眼，再打發他們走。一幅畫而已，更何況送畫的還是蕭瀧同宗的兄長，看一眼皇兄應該不會生氣。

於是他只好把兩人安撫下來，拿起桌上那幅畫，抽掉畫軸將其展開。

雪白的畫紙上，一個身著紅衣的女子盈盈而立，她的動作看起來有點怪異，一手掐在側腰上，一手往前伸，像是在招呼什麼人，她臉上帶著歡快的笑意，讓人一看心情都美妙了起來。

玉容溪一看，別過臉，神情有幾分尷尬。他今年已有十二，許多事已經開始了解，關於女子，他此刻想到的肯定比一臉驚訝誇讚的玉華芝和蕭瀧多得多，他見兩人心無旁騖欣賞美人，忍不住扶額。

難道是北晉要送一位這樣的美人給皇兄？

「咦？畫上這個姐姐我好像見過。」蕭瀧一邊吮手指，一邊思忖。

「誰呀？我怎的沒見過？」玉華芝不服氣問。

蕭瀧看他一眼，理所當然道：「我住在宮外，見過的人當然比你多，這個姐姐.......」

「瀧哥兒！「一道嬌喝響起，三人慌慌張張抬頭，便見一個跟小不點一樣高的女娃娃從帷幕後頭繞出來，水靈的大眼睛連番將三人望著，又對蕭瀧道：「你進宮前母親囑咐過什麼，都忘了吧？」

這女孩兒的容貌跟蕭瀧有八分像，兩人站在一處跟菩薩像前的金童玉女一般玉雪可愛。事實上，他們就是一對龍鳳胎，而她口中的母親，則是靖國頗有盛名的柔緲大長公主。

「長姐......」

「悅瑤？」

「公主......」三人神色腔調各異。

「你們在看什麼？」

蕭瀧趕緊道：「長姐，你瞧，這幅畫是北晉送來給皇上的，這位姐姐好生面熟呢。」

蕭瑤看看三人，指揮他們將畫重新綁上，原樣放好，四人一道從後門溜出去，蕭瑤牽著蕭瀧的手問：「這主意定然是你出的吧？皇上若是知道你們翻了他的東西，他不惱你，卻是會惱華芝的，你就搗亂吧！」

蕭瀧扁扁嘴，「我知道了長姐，再不敢了。」

「跟我出宮吧，下次再來找他們玩，回去晚了母親會擔心你的。」

「嗯！」姐弟兩人手拉手，跟玉容溪玉華芝打過招呼，相攜出了宮。

——

玉容涵打發走朝臣，喝茶的時候忽然問許懷升，「那幾個小傢伙去書齋做什麼去了？」

許懷升畢恭畢敬將他們的話複述了一遍，玉容涵便道：「把那畫再給朕瞧一眼。」

「是。」

他看過後微微嘆了嘆，無奈笑道：「連瀧哥兒和悅瑤都瞧出來了，蕭澈畫得還真像呢。」

許懷升伸頭瞧了一眼，「這畫的是.....展八小姐？」

「原來他動了真心。」玉容涵將畫放到一邊。。